闵凝起身,手停在半空,本想去抓陆北的胳膊,脑子里转了太多遍的矜持两字,还是让动作一停,不知道怎么下手,进退两难时,一只大手握住闵凝的手,手掌温热粗糙,掌边的茧子若有似无摩擦她的手掌,害得闵凝紧张得手心潮湿起来。
在韩大海错愕目光下,闵凝任由陆北牵出小巷。
至此,闵凝与陆北的关系终于、终于露于人前了。
闵凝忐忑,心里各种疑问七上八下的:陆北愿意承认我了么?那我又能不能承受开学后各种流言带来的风催树摇呢?
正是街头人多的时候,这里距离闵凝家不过两三站地,能碰上韩大海,就有危险碰上其他人,她不敢牵手招摇,试图把手抽回,陆北却抓了个死紧。
“他喜欢你。”陆北无怒无喜,闵凝反而觉得不好应付。
给别人下结论都是容易的,说韩大海喜欢我,那你呢?!闵凝很想质问他。
“我也是。”
听到这一句,闵凝突然就愣住了。
答案来得太快,闵凝甚至有点不相信,陆北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因为出现了竞争者,所以,才为了争夺什么而表白。
“我本来以为我不会喜欢你,因为不漂亮,”
这是两人都认同的事实,闵凝并不难堪,只是自嘲一笑,听他继续说。
“可很奇怪。我就是对你很感兴趣。第一次在雨里看见你发花痴;第二次见你在路边哭;第三次你自己跑来找我,不仅没有叫我厌烦,反而让我更加好奇你。”
闵凝心一紧,大概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
“我们两个住得就隔了三站地,打听一些事很容易,你第三次来棚子里,后来又带着撕坏了的练习册,你的事我就大概都连起来了。”
他不问,原来是因为了然于心,因为闵凝身后那些不堪,才有了他格外温柔相待的理由。
没错他喜欢她,却是基于怜悯。
闵凝心里隐隐有疼:不被爱,是因为不够好,被爱,是因为太可怜。
十七岁,正是自尊无比重要的时候。
闵凝想要的是爱情,不是怜悯,她愤而抽手,陆北仍旧抓紧不放。
“你虽然值得同情,可是更值得被善待,闵凝,现在谈天长地久,我们谁也没有把握,我只要你抬头挺胸得站在我身边。无论我能不能爱上你。”
下午,闵凝坐在凉棚下的吊床上打着秋千,望着拔草的陆北,突然心就定了。
不管最后能不能爱上一生那么长,他们先彼此喜欢就够了。
空旷的一片地方,一个夏天荒草遍地的,上午闵凝拨了半个小时,陆北下午又拔了一个多小时,多少有些成果,一边是荒芜,一边是平整,偌大的院子终于有了些人迹。
只是苦了陆北,他头上绑着毛巾,手里一把蓬草,另一只手不停左右挥舞,驱赶虫蚁,满脸的不耐烦。
“我被蚊子咬的满头包,这草里还有狗屎,我真的是服气了,就拔到这里吧,我求求你了。”
闵凝也心疼陆北,刚要说歇歇换她来拔,就见从后面半人高的黄草丛里冲出一个偷袭着,陆北突然一个闪身,不仅叫那人扑了个空,他还长腿一抬,补了一脚,那人一下栽倒在地上。同时哀嚎声起。
“要不要这么狠,明知道是我!”
紧接着又多了两个人笑闹着从高高的草丛里跑出来,这三个人之前就是骑着机车,与陆北笑闹过的那群人。
闵凝也见过,特别是其中那个熟似蜜桃的女孩子。长得好看,还喜欢陆北,她怎会忘记。
“我来介绍,”
陆北手搭在闵凝肩膀上,捻熟地挑起她的脸,暧昧一笑,“闵凝。”
然后他依次介绍过去,小个子的叫赵威。手臂有个硕大龙样纹身的叫钩子。最后那个女孩子叫刘彤熙,“她也是三中的,也和你一样,开学高三。”
原来闵凝与刘彤熙还是校友、同学,再加一条情敌,就像一场活生生的较量将要拉开序幕一样,男人们都等着看好戏,不怀好意抿嘴笑着。
而陆北又是那副与我无关、我最无辜的表情。
刘彤熙扫了他们一眼,拍拍身上的草沫子,挺挺胸,她矮闵凝半头,却气势十足。
她对闵凝说:“别让他们得意,等开了学,咱俩到学校操场上决斗。”
闵凝噗哧一笑,对这个女孩子顿时有了好感,如此好豪爽的一个女孩子,不怪她可以生活在陆北的圈子里。
她看得出来,除了陆北,另外两个男孩子都喜欢刘彤熙,她是他们中的公主。
而且,闵凝渐渐有些印象,隐约记得年级里确实有这么一个女孩子,回回考试大排行都能杀进前五名,似乎也叫刘彤熙,难道就是眼前这位?
这样貌美又聪明的女孩子站在那,刚要把闵凝的自卑给招出来,陆北适时岔开了话题。他从后面把下巴放在闵凝头顶上,对他们三人道:“去,你们三个帮我把这院子里的草拔了。”
三人一愣,异口同声:“拔草?为什么?”
陆北用下巴磕磕闵凝的头,自从两人把话说开,他对她动作就亲昵不少。
他把问题推给闵凝,她则满是歉意:“因为我晚上在这里看书,所以他跟厂子里的人接了根电线,报偿就是帮忙在这里拔草看厂房。”
三人惊讶,眼睛瞪得老大,刘彤熙口气古怪:“不想白用业主的电,所以帮人家拔草?”
闵凝点头。
陆北不耐烦,把赵威和钩子往草丛里推,“快点拔,少废话。”
赵威笑笑,话里全是讥诮:“这年头资本家不仅心狠,还变态!”说完和钩子相视一笑。
两人开始拔草,一阵阵的泥土的腥气飘了过来,陆北拉闵凝往凉棚里走,赵威和钩子两人的话,偶尔还会飘过来两句,
“你说是不是有病……这块地皮都是……”
“就是啊,那点电算什么……泡个妞,陆少现在怎么这么费事了?!”
“以他的本事脱了裤子什么女人上不了手,这可倒好,拔草,算哪一出啊……”
小哥俩的闲话有一句没一句的,闵凝也没太听明白,反正是知道陆北为自己开了特例,边心里甜蜜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