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因着昨日夜里起了霜,今日一早就起了一层薄薄的晨雾。一道道金光穿过稀薄的晨雾,再透过顾玉棠屋里糊的明纸,把一阵阵光晕映在了顾玉棠榻下的一方青砖上。
顾玉棠醒来的时候,暖暖的太阳光已经透过半开的窗户,移到了她的身上,刺得她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
揉了揉充满困倦的眼睛,顾玉棠这才看清了屋里的状况。
一大早的,阿华和大寒两个小丫头不知跑哪里去了,除了高几上头搁了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汤饼,人就不见了,热水也没打过来,是不知道早上起来要伺候着她净面吗?
顾玉棠走在梳妆台前的铜盆里,正准备自己去打一盆热水的时候,才放下那铜盆里头已经打好了一盆热水。顾玉棠伸手进去试了试,才发现那盆热水既不烫手,也不冰冷,显然是打好后不久,搁在那冷着的。
还算大寒那个丫头是个有心的,没让她一大早就喊了茶水房伺候的婆子来,让婆子烧了一壶热水。
顾玉棠净面后,又自己换了件淡青色的水纱褙子,外头又罩了件灰白色的狐绒大氅,窝在了窗下的软榻上。
又从一旁的博古架上头找了几本时兴的话本,打算看几本话本,消磨时光,等着阿华和大寒那两个小丫头回来。
顾玉棠翻了没几页话本,就见阿华和大寒两人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阿华的手中拎着个红漆木的食盒,脸上带着几分浅浅的淡笑,大寒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嘴上沾了几滴油渍,显然是方才出去偷吃什么东西了,没有来得及擦干净罢了。
顾玉棠装作没瞧见她们,继续捧着手中的话本,却冷冷来了一句。
“阿华,大寒,你们两个丫头一大早是去干什么了?是去做贼了不成,拎着这么大一盒东西回来。”
阿华没说话,反而是阿华身后的大寒接过了阿华手中拎着的食盒,把食盒打开后,顾玉棠才看见里头竟然装了满满一盒子点心。
“姑娘,西厢房住着的石头小哥一大早就把阿华姐姐给喊走了,说是今日城里莲心斋老板的女儿出嫁了,今日莲心斋所有的点心打了八折,石头小哥带着我和阿华姐姐去莲心斋吃了许多点心,又吩咐人特地装了一盒子,拿回来给姑娘尝尝。”
大寒说着,把食盒里头装着的点心一齐拿了出来,摆在了顾玉棠身旁的高几上。
顾玉棠看了一眼高几上头摆着的那些个点心,有樱桃煎,玫瑰酥,桂花糕,绿豆饼,竟都是阿华那傻丫头喜欢吃的?石头那个傻小子,这回总算是开窍了,看来不久后,她和姜知明傻小子商议之后,就可以给阿华石头两人做媒了。
顾玉棠拿了一块玫瑰酥,掰成了两瓣,递了一瓣给大寒,自己则拿了另一瓣。
莲心斋的点心,果然都很不错,玫瑰酥的外皮很是酥脆,并不粘牙,里头放了厚厚的一层玫瑰肉,很是香甜。
只是玫瑰酥是油炸出来的,顾玉棠不太习惯一大早吃过于油腻的点心,吃了半块,就吩咐大寒把摆在高几上头的那些点心,重新放回了食盒里。
看着阿华进屋之后就没有说话,顾玉棠特意打趣说了句。
“阿华,这些个点心既是石头那个傻小子给你买的,就不必拿过来了。你家姑娘可不吃这带了感情的点心,不然若我都吃完了,你家那石头又该怨我这做主子的了。平白抢了丫头们的伙食!”
听着顾玉棠说了几句,阿华忙解释道:“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这点心既是石头买给我的,怎么就不能给姑娘吃了?且姑娘吃了奴婢给的点心,又有什么不成的?难不成石头那小子还不乐意?”
顾玉棠先前还没有笑,但听了阿华这番话,当场就笑出声来,喝了高几上头摆着的一盏茶,才勉强压下去。
“阿华,哪有像你这样说自己未来夫君的?待回到澄江后,我给那姜知明修书一封,说定了你与那石头小哥的婚事。省得他成日里惦记着你,这样嫁过去了,你也能享享做当家主母的福了。”
听着顾玉棠要给姜家公子写信,阿华忙劝阻道:“姑娘,虽说我心里头已经装着那石头小哥了,可我如今还不愿意嫁他。姑娘都还没有与那姜家公子成婚,我怎么能先姑娘一步,嫁与那石头小哥呢?”
阿华说着,朝着身旁的大寒使了个眼神。大寒明白了阿华的意思,赶忙附和了句。
“姑娘,阿华姐姐是在您身边伺候的,如今姑娘还没有出嫁,阿华姑娘是不能先姑娘一步嫁出去的,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难不成姑娘是要坏了规矩不成?”
“是呀!等姑娘成了当家主母,才有做主贴身伺候的丫鬟的权利。如今姑娘还没有出嫁,若是姑娘要给奴婢做媒,还得禀了太太才行。”
阿华又说了一句,为的就是打消顾玉棠心中的念头。
顾玉棠也觉得阿华说的在理,如今确实不宜把她嫁出去。若是她就这样把阿华嫁出去了,那么她身边能用的丫鬟,便只有大寒一人了,但大寒一人是无法把她屋里打理周全的。
还是把阿华再留在她身旁一段时日,待到了合适的时日,再把她放出去。
顾玉棠心中是这样想着,看了眼前的阿华一眼,就道。
“阿华,既然你那么舍不得离开我,那我就把你再留在我身边一段日子。待我和祖母回到澄江后,和母亲提了提你的婚事,若是母亲也准许了,那我就把你嫁出去了。
若是你嫁出去后,那石头小哥胆敢负你,我是万万饶不了他的。”
阿华听得自家姑娘说的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
“奴婢听姑娘的吩咐,只是在姑娘还没有嫁入侯府之前,请姑娘万万要把奴婢留在您身边伺候。”
这边的堂屋,林氏刚醒过来不久,就吩咐伺候的丫鬟,把梁嬷嬷给请了过来,打算问问昨天晚上吩咐她做的事。
林氏坐在一旁的软榻上,用着高几上头摆着的一碗米粥,对着站在身后的梁嬷嬷问了几句。
“春平,昨日吩咐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棠姐儿屋里伺候的那几个丫鬟可都应下来了?”
梁嬷嬷接过了厨娘递上来的萝卜干,摆在了米粥旁,看了眼坐在软榻上头的林氏,见她脸上没带着旁的表情。
才敢道:“老夫人,老奴已经照着您的吩咐,告诉了三姑娘屋里伺候的那几个丫鬟了,阿华姑娘是个知趣的,必会明白老夫人这么做的用意的。”
“阿华是个聪明的,可棠姐儿也是个聪明的,且阿华那丫头是个瞒不住事,想必棠姐儿也晓得此事了吧?”林氏说的淡淡地,却把一旁的梁嬷嬷吓得当即就跪了下来。
“老夫人,老奴已经照着您的吩咐去做了。只是三姑娘毕竟是主子,阿华几人也不好得瞒着她呀!”
梁嬷嬷心里头有些慌了,生怕林氏拿她问责,忙诚惶诚恐地道。
林氏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喊了丫鬟亲自搀起了梁嬷嬷,让丫鬟搬了个凳椅过来,梁嬷嬷坐在凳椅上头,听着林氏的后话。
“春平,你都是做祖母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慌里慌张地,若是你的那些个小孙孙瞧见了,可是要笑话你的呀!
这件事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去和阿华那几个丫头传达了我的吩咐,只是我没想到,棠姐儿是个聪明的,只怕也猜的出我的意思。”
林氏说着,又拿起了搁在高几上头的碗筷,继续用着碗里的米粥了。
“罢了罢了,去嘱咐阿华那几个丫头几句,叫她们在棠姐儿做事的时候,多劝着几句便是,旁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林氏说的很不耐烦,时不时转过头瞧了身后的梁嬷嬷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