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马管事举荐了红姨娘,一向见风使舵的赵婆子,心中猜测以为是老爷有意让红姨娘代为管家,当即就改了口,随声附和了几句。
“老爷,老夫人屋里的丫鬟们虽精明能干,可终究是伺候人的丫鬟,恐怕难以服众。
红姨娘跟着老夫人学了这些日子的管家,想必深得老夫人的真传,有了我们两个老管事帮衬着,红姨娘必定是会把府里打理得妥妥贴贴的。”
老爷喊了她们二人过来,不就是看重了他们二人的资历吗?有她们二人映衬着红姨娘,就算底下有几个冒尖出头的丫鬟婆子不服,可是也不敢说什么。
赵婆子话音刚落,时不时抬眼瞧着眼前的老爷,见着老爷迟迟不语,她心中已经慌了神。难不成是她揣测失误了,老爷心里不是想让红姨娘来管家的?
若是老爷心里头的人选不是那红姨娘,是旁人。
老爷会不会以为是红姨娘买通了她俩,让她俩在选定管家大太太的事上,多向着些红姨娘?
瞧着老爷半晌没有做声,赵婆子心里头是越发地慌乱起来,低着头,紧紧地攥着自己手里那方丝帕。
一旁的马管事看着顾礼华没有做声,心里头也有了几分慌乱,他知道,老爷心里头是向着那位红姨娘的。
若老爷心里头没向着那位红姨娘,又怎么会把她送到老夫人的院里,向老夫人学管家呢?
只可惜那位红姨娘不是个聪明的,又不是个能成大事的,跟着老夫人学了那些日子的管家,竟然连个账簿都不会看?
若是蔡大太太,这些看账查帐,那是游刃有余,且蔡大太太出身世家,对下人的拿捏与制衡,有着自己的一套方法。
红姨娘原是蔡大太太屋里伺候的丫鬟,如今没有孩子,能做到管家姨娘的位子上,已经是多少人所不能及的了?老太太虽说不太喜欢这位红姨娘,但碍着老爷的面子,也没有多言旁的。
老爷宠着那位红姨娘,他们这些伺候人的,也不能多说什么,主子吩咐下来的事,只能照做就是。
“老爷,不知您意下如何?出来挑起管家大任的,若是从老夫人屋里选个精明能干的出来,只怕我们两个老家伙,也无用武之地了。若是红姨娘出来挑起管家大任,我们两个老家伙,一定会尽心帮着红姨娘。”
见着顾礼华不说话,马管事索性自己就先道,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如今就看顾礼华是如何想的?
果不其然,马管事表明自己的意思之后,顾礼华就道。
“红梅在老太太身边学了这些日子的管家,如今老太太身子不大爽利,身边伺候的丫鬟是片刻都不能离身,就只能靠着红姨娘了。只是红姨娘资历尚浅,又是第一次管这诺大的顾府,不懂的地方,还需要你们二位多担待担待。”
让他们多担待担待?这里头的意思不是让他们两个帮着红姨娘管家吗?
由一个不能登堂的姨娘来管家,若是没有过硬的手段和聪慧的才智,只怕也是步履维艰!
红姨娘这样的人,就是属于那既没有过硬的手段,脑子又不好使的,顾礼华才会想到把他们两个老家伙请出来。
赵婆子走后,顾礼华独留下了马管事。
马管事是二房二十几年的管事了,是府里的长辈,便是老夫人,也不能轻易驱使他,吩咐他办的事,一概都是交给底下那群小管事们去办。
屋子里燃起了檀香,顾礼华仍坐在珠帘里头,叫上小丫鬟上了茶盏之后,把马管事扶到一旁的软榻上,听着顾礼华的吩咐。
“马管事,若红姨娘想要顺顺利利地管家,还需把掌家对牌钥匙给拿回来,只是前些日子太太病好了些,老夫人又把钥匙还了回去。若是红姨娘没有这掌家对牌钥匙,只怕下头的人会不服呀?”
隔着层层珠帘,马管事只听到了顾礼华的声音,并未亲眼见着他人。
且顾礼华这样说,难不成叫他去向太太要对牌钥匙?就算他再是府里的长辈,却也是伺候人的,如今对牌钥匙在太太手里,太太不给他,他也是没有办法。
正当马管事要出口回绝的时候,顾礼华又来了句。
“马管事,我知道此事你很为难。只是你毕竟是外院的管事,又管着账房,这对牌钥匙,还是你去要合适?”
“账房那些账册和收据都是要搬入后房,登记入库的。若是没了对牌钥匙,只怕后房的管事不会开门给你,你就寻了这个由头,去拿了对牌钥匙吧!”
顾礼华话头刚落,马管事瞧见人影已经从高椅上头站了起来,挥手招来随身伺候的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丫鬟就出了珠帘。
丫鬟带了几抹浅浅的笑意,手里提着盏灯控,推开了屋门,正要送着马管事出去。“马管事,老爷吩咐了奴婢送着您出去!”
马赐心中想回绝了此事,让他派了其他去拿对牌钥匙。可老爷既然喊了丫鬟送着他出去,这不就在暗示,不许他回绝了此事吗?
如今便是自己想回绝,也是无力回天了。
对牌钥匙在大太太手里,若想要回来,绝对不是个轻松的活计。要不要得回来是另话,只怕是要惹怒了蔡氏的。
赵婆子从书房出来之后,半路遇到了冯老安人身边伺候的雨燕,雨燕带着几抹笑意,请了赵婆子去后罩房吃酒。酒过三巡,赵婆子便把在书房里头发生的一切,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了。
暖阁里头,冯老安人吩咐人在屋里生起了暖炉,又喊人拿了银吊子,在银吊子上头熬起了稀粥。
没过不久,银吊子里头的稀粥已经翻滚起来,看粥的丫鬟从一旁的糖罐里抓出来一把白糖,撒在了稀粥上头,白糖马上就沉了下去,融化在了滚烫的稀粥里。
打起了屋门外挂着的竹帘,又推开了暖阁的门,绕过了屋门前摆着的大理石的屏风。雨燕的脸上带着几分清冷,神色匆匆走进了暖阁。
见雨燕走了进来,冯老安人忙吩咐煮粥的丫鬟停了手中的活计,屏退出去后。她把雨燕叫到了身边,当即就问了起来。
“雨燕,问得怎么样了?那赵婆子可说了什么没有?六郎喊了她和马赐过去,是不是就为着红姨娘管家之事?”
雨燕听着老夫人这话,心里不由得起了几分敬佩。老夫人果真料事如神,看来无论什么事,都逃不过她老人家的火眼金睛。
据赵婆子亲口对她说,今夜老爷喊了她和马总管去,确实是为着红姨娘管家之事。
老爷之所以喊了马总管和赵婆子去,无非是想着日后红姨娘成功管家了,他们二人能帮衬着点。
这事就算自己不说,以老夫人的聪慧,必定是能想到的。雨燕从赵婆子方才那些废话里头,挑了几句要紧的,和老夫人复述了一遍。
“老夫人,赵婆子说,她走后,老爷留下了马总管。看老爷的意思,只怕是吩咐了马总管去和太太拿掌家对牌了。”
雨燕这些话,都是她自己心中猜测的,不敢断言,所以说的时候,时不时抬头望了冯老安人一眼。
“你说的很对,只怕六郎后头留下了马赐,是吩咐他去找蔡氏拿对牌钥匙的。他是外院和账房的管事,找蔡氏拿对牌钥匙,除了他,没有旁人合适了。”冯老安人说着,旁边伺候的小丫鬟马上递了个汤婆子上去。
冯老安人怀中抱着那汤婆子,眼神之中闪过了几分猜疑,不过转瞬之事,片刻之后就再也瞧不见了。
“找个合适的人,去问问马赐,探探他的意思。马赐是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就在府里伺候了,已经二十几年了。若是由他出面,帮扶着红姨娘坐上管家大太太的位置上,只怕下面的人,也找不出话头。”
“老夫人,要不奴婢请了人把马总管请过来?前些日子马总管家的小孙孙出生刚过了百日,黄氏和李氏抱着个小娃子过来向您请安,只可惜那日您睡着,她们也没有打扰,就都回去了。”雨燕说着话,屋外的冷风,一阵打过一阵。
狂风拍打在屋外的竹帘上,发出了几阵较大的声响。
听着马赐的小孙孙出生了,冯老安人为着马赐高兴,脸上自然而然带上了几分笑容。
马赐和老太爷一样的年纪,老太爷都作古十几年来,马赐才得了小孙孙。这些年,马赐对顾家二房,也算得上是鞠躬尽瘁了。
前些年冯老安人就亲自做了主,把城外一间三进三出的宅子赏给了马赐,马赐的口子黄氏和儿媳李氏都搬了进去住,儿子马宣则继续留在府里,帮着马赐打下手。
“她们能来瞧我,就算是有心了。孩子的百日礼,我叫你送了副金项圈过去,如今就送些孩子玩样和糖食过去吧!省得像上次一样,李氏见着了我让你送过去的那金项圈,迟迟不肯收下。”
冯老安人上一句刚落,下一句又紧接着道。
“喊上几个和黄氏要好的婆子和你一起去,让他们好好和黄氏说说,让黄氏劝劝马赐。马赐在我身边伺候多年,听我一人吩咐做事,至于旁人,就别搭理吧了”
冯老安人说话的时候,雨燕没敢插嘴,只一直点着头。
“老夫人,黄氏是聪明人,前些日子又在您身边伺候过,您不必担心,她能懂老夫人的意思的。”说罢,雨燕就下去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