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江子皱眉。
“那边的湖面上有灯光。”梁敬往前走了一步,举起手电晃了晃,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极远处的浓雾中确实有灯光,就像铁浮屠的头灯,透过朦胧的雾气,看上去是个淡黄色的光晕,但那可是在半尺湖的湖面上,距离梁敬和江子至少得有几百米甚至一公里远,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第三个人在?
江子眯起眼睛,瞅了半晌,“哦,那是基尔霍顿。”
“基尔霍顿?”
“那个失踪在泰坦上的倒霉英国人,他也是世界上走失距离最近的人,从飞船出发,到仓库只有十米远,只要不是个盲人就不会迷路,可他还是不见了。”江子解释,“从那之后,我们偶尔就会在外头碰到他……就像今天这样,很远很远的地方有这样一盏飘忽不定的灯,有时候你还能看到灯在移动或者闪烁,就像是有人在冰原上踽踽独行,我们也把它称作荒野孤灯。”
“荒野孤灯。”梁敬重复着咀嚼了一下,他听说过这个人的遭遇,听的时候当做传奇故事和怪谈,但没想到自己真能碰上,“这光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不知道。”江子耸肩,“世界未解之谜,没人知道这光究竟是什么玩意,很多人提出过不同的解释,但每一个都不完美……说不定那真是基尔霍顿的孤魂野鬼呢?只要你朝那个光跑过去,跑到足够近的地方,就会看到一个干枯的死人穿着铁浮屠,在冰原上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
梁敬看了他一眼,“以前没人这么干过么?”
“有。”江子说,“这世上总有那么几个胆大到不要命的人,上上一次轮值任务中,站长谢尔盖弗拉基米尔鲍里斯就尝试过一个人驾驶步行车去追荒野孤灯,他说就算那真是基尔霍顿,也没什么好怕的,跟西伯利亚的棕熊比起来差远了,弱不禁风的普通人他一拳就能撂倒,共产主义的铁拳无坚不摧……差点忘了跟你说他是个狂热的精苏。”
梁敬咋舌。
“然后呢?他活着回来了吗?”
“当然回来了。”江子回答,“他后来跟我们说,他根本就追不上那道灯光,他开着步行车追出去了好几公里,可灯光还在几百米远的地方,荒野孤灯古怪的地方就在这里,它看上去距离你好像只有几百米远,但如果你去追它,那你无论如何都追不上它,对方永远与你保持固定的距离。”
梁敬很惊奇,他抻长脖子努力眺望,对面的灯光仍然在雾气中晃动,像是行驶在湖面上的航船。
他知道这光绝对不可能真是某个人的亡灵,但有可能是生物存在的痕迹或者未知的自然现象。
“除了鲍里斯,再没有其他人这么干过了。”江子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胆量在泰坦上飚雪地摩托。”
梁敬怀疑对面的灯光是自己铁浮屠头灯的反射,这是有可能的,所以当年追出去的俄罗斯人才会感觉自己怎么追都追不上,因为他追的就是自己的倒影。
梁敬晃了晃手电,然后关掉了自己的头灯。
可对面的灯光仍然存在,丝毫不受影响。
“别想了,不是你的反射。”江子说,“最早有人提出是反射,但有时候我们不开灯也能看到它,还有人说是某种矿物辉光,或者氧气燃烧,微生物发光什么的,但没一个真正对,我觉得这光可能有智慧。”
梁敬吃了一惊,“什么意思?”
江子踌躇了几秒钟,起身走过来,和梁敬并肩而立,“这事我没告诉太多人,因为说了别人也不信,我跟你说过这鬼玩意会闪烁对吧?实际上它不仅会闪烁,还会传递摩尔斯电码,比如说三短三长三短这样的,就我见过的,它至少传递过sos和死亡两种信号。”
“你说什么?”梁敬吓了一跳。
“我说它会传递摩尔斯电码。”
“站长,这里是土卫六。”梁敬喃喃,“出了火星轨道,除了卡西尼站,你应该找不到第二个会使用摩尔斯电码的地方,除非中情局在半尺湖对面也搞了个科考站,但这里大概是他们最不感兴趣的地方,更何况他们也没有这个财力开辟出第二条航线来。”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江子在开玩笑,在这个时候,开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玩笑着实不合时宜。
“不开玩笑,真的。”江子举起手来,指向雾中的灯光,一字一顿地说,“它是有思维的,而且会我们的摩尔斯电码。”
“你刚刚说它传递过什么信号?sos和……”
“sos和死亡。”江子回答,“三短三长三短,sos,也就是国际通用的紧急呼救信号,这个是我最早观察到的,后来我还见到过这样的:‘一长两短’,就是d,‘一短’,就是e,‘一短一长’就是a,最后一长两短,d,合在一起就是dead,死亡的意思。”
“这……这怎么可能?”梁敬不敢置信,他盯着远处的朦胧灯光,但后者很稳定,没有丝毫要闪烁的意思,“你记得这么清楚?不会记错了吧?”
“一辈子都忘不了。”
“但这着实令人难以置信,我都不敢相信。”
“我知道,我跟别人说了,所有人都说是我看错了,荒野孤灯的闪烁不可能有规律,而且除了我之外好像也没有第二个人观察到这个现象。”江子很郁闷,“他们都说是我想多了,把本来没有规律的闪烁当成了摩尔斯电码,但是那一天我能肯定自己看到的就是摩尔斯电码,因为它反反复复地闪烁sos,三短三长三短。”
梁敬举起手电,反复按动开关,用灯光打出sos的信号。
对面无动于衷,没有搭理他。
sos是人类的求救信号,什么东西会在这种地方呼救?
“我后悔没把当时的景象录下来,因为我当时自己也惊呆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灯光就消失了。”江子说,“梁工,我跟你说……就我们眼前的这片雾里,肯定藏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