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史?老史是你吗?”刘培茄坐在罐子上,望着门外的人影,“老史?还是岱岳?卓老大?”
人影一动不动,也不出声。
刘培茄奇了怪了。
这是谁啊?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莫非是也想进来拉屎?
坑位可不够了,要拉屎请自备罐头。
刘培茄慢慢崛起臀部——罐子已经粘在屁股上了,他拔了拔,没拔下来,晃了晃,罐子里的大便已经冻硬了。
他慢慢地爬过去,想打开门瞧瞧。
可他刚一动弹,门外的人也动了。
那个影子离开仓库,又“咔哒咔哒”地走远了。
刘培茄慢慢地爬过去,把房门拉开一线,探头出去望,门外的走廊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谁啊?”刘培茄皱眉。
这个时候“咔嚓”一声,走廊尽头的P3实验室门开了,史腾出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探头探脑的刘培茄:“茄子你在干啥呢?你不大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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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什么人?”
史腾把纸从门缝里递进去,然后靠在走廊上等。
“刚刚有个人来找我,不是你么?那是谁?”刘培茄瓮声瓮气地说,“岱岳?卓老大?还是姑娘们?”
“谁来找你了。”史腾嗤笑,“我是一直看你不回来,以为你淹死在坑里了,所以过来看看你,其他人根本没出来过。”
“可是刚刚确实有人来过,他也不说话,就站在我的房门口,我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哎呦,冻硬了冻硬了,拔不下来了。”
看来刘培茄遇到了麻烦。
“需要我进去帮忙么?”史腾对着房门问。
“不不不不!不用不用,别进来!千万别进来!”刘培茄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我们接着说那个人……我拉屎没带纸,喊你们老长时间,可是你们没有听到,然后我就听到有个人走了过来,我一开始以为是你,喊你的名字,但他没反应。”
史腾听得莫名其妙,刘培茄拉个屎把脑子也拉出去了?
他能肯定之前绝对没有人来过这里,岱岳卓识葛梓和赵木木都待在P3实验室里,从未踏出过实验室半步,那么刘培茄所说的人是谁?
史腾抄着双手,抬起头四下张望。
卡西尼站一层的走廊只有两米来宽,三米高,走廊一头是气闸室的舱门,另一头是P3实验室的隔离门? 是一条直道,两侧是仓库和实验室的房门。
头顶的灯光昏暗,废弃失修二十年? 连灯也差不多报废干净了,顶板和墙壁上遗留有大片的污渍和锈蚀? 外层的贴板脱落之后? 内部的合金与土卫六大气中不知道什么成分发生了反应? 产生了大片大片的橙红色和淡黄色污迹,史腾等人试着清理? 擦也擦不干净,洗也洗不干净,只好作罢。
虽然不影响正常使用,但外观上着实难看? 像是建筑物被撕去皮肤暴露出来的腐烂伤口。
刘培茄说有人来过。
可是卡西尼站内一共只有六个人,除了刘培茄,其他五个人都待在P3实验室里。
哪里还有其他人呢?
“那个人长什么样你看到了么?”史腾问。
“没。”刘培茄回答? “隔着玻璃呢,只能看到一个影子,就在你出来之前,他站在我的房门口好一会儿。”
“然后呢?”
“然后我想出来瞧瞧是谁。”刘培茄接着说? “可是等我爬到门口来看的时候? 他就不见了。”
“你是便秘便糊涂了吧?”
“扯淡,脚步声我听得清清楚楚。”刘培茄撇嘴,“他从气闸室那边来,在我的房门口等了一小会儿,又往气闸室那边走了。”
史腾吃了一惊。
从气闸室那边来?
难道是从外面进来的?外面有人?
他走过去检查气闸室的舱门,刘培茄蹲在房间里擦屁股,他抬起头,望着门外史腾的影子离开房门上的磨砂玻璃,随即响起“咔哒咔哒”的脚步声——刘培茄心里忽然有种时光倒流,事件重演的感觉,只不过这不是既视感,而是同一件事确实重演了两次,他也纳闷了,第一次到自己门前的那个人,真的不是史腾吗?
想着想着,刘培茄开始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怀疑,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蹲坑时间过长,导致大脑缺血,所以产生了幻觉。
第一个来到自己房门前的人真的存在吗?
史腾进工具间套上铁浮屠,然后去检查气闸室的舱门,按照刘培茄的说法,那人是从气闸室来的。
如果刘培茄没有产生错觉,这说明有外界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卡西尼站?
气闸室的门锁是电子式,进出需要输入密码,但在土卫六上使用密码锁根本毫无必要,因为这个星球上不可能存在入室盗窃的小偷,密码锁的作用只是为了防止误触开门,开门密码非常简单,就是连按三下零,内外舱门都是这个密码。
除了电子锁,还有备用的手动机械锁,是嵌在门上的金属轮盘,看上去有点类似开船用的舵盘,只要把门把手逆时针扳动九十度,即可打开舱门。
史腾瞄了一眼密码锁键盘,无论进门的是什么东西,它不可能认识人类的数字并且懂得如何打开密码锁吧?
他低头检查门把,没有被扳动过的痕迹。
史腾缓缓地用力扳动门把,锁轮一点一点地旋转,接着“咔嚓”一声,气闸室的内舱门弹开了。
史腾踏进气闸室内,白色的气闸室内同样空无一物。
他接着打开外舱门,弯腰钻出去。
门外是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黑暗中狂风呼啸暴雨倾盆。
出门的一瞬间,暴风雨从半空中扑下来拍在史腾的身上,差点把史腾打了个趔趄,他滑了一步站稳了,烷烃雨落在高温的铁浮屠上立刻蒸发,发出细密的爆炸般的声音,对土卫六极低温的环境而言,史腾就像是一根投进冰水中的烧红铁棒,他把接触到自己的液态甲烷全部瞬间汽化,同时自己的外壳在零点一秒内迅速下降到零下一百八十多摄氏度。
史腾打亮头灯,光柱射进夜空中。
很难想象,二十年前,就是在这样一个暴雨倾盆的黑夜,那些人找到了黑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