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发纵风，抿嘴眼笑，棕色中透着些许浅碧色的瞳孔中映着光辉，仿佛草木之色落在夕阳，林间夏花正待小憩。

她仿佛天然带着草木的清香，于这般冰冷而荒芜的世界中，成为了唯一的植物。

“斜纤！”林涟漪、无垠惊呼。

二妖降落下来，同时注意着周围蹊跷之处。

斜纤美丽的面庞上挂着平静的微笑，看着他们落下。

二妖落到地面，林涟漪惊问：“斜纤，你不是带着众附属族去了西北大漠边陲吗？怎么回来了？”

斜纤笑道：“你们呢？回来做什么？”

林涟漪更加奇怪，斜纤平日里不会拐着弯说话的。

而今日，她的神情也有些不对了。

她答道：“我和无垠回来看看亘寒大地是否下雪，可是，”她看了看天色，道，“云堆积如山，却迟迟不肯下雪。”

斜纤缓缓抬头，仰望天空，若有所思，轻声道：“不会下雪的暮雪千山，还怎么恢复生机？我们要让它下雪。”

二妖一惊。

林涟漪收回目光，张口欲言时，忽地想到她是到过西北大漠的，惊问：“是不是艾岩和尤丽吐孜告诉了你什么？”

斜纤低下头，凝望她，收了收笑容，神情亦凝重了一些，她道：“我恰好遇见了从长青山回来的他们，便问及暮雪千山有否下雪。可是他们说没有下雪。

“我鲁莽了，我质问他们，火焰丹到底有没有用。他们也发怒了。”

二妖心头一跳，林涟漪不由得低了声音，追问道：“然后呢？他们可有说出什么解决之道？”

斜纤凝望二妖，没有立即回答。

二妖瞪大了眼睛。

斜纤忽地苦涩一笑，顿时化解了凝重的神情。

林涟漪惊异于她的笑容，此笑犹如一盏独特的苦茶，入口时为苦涩，然随着舌尖细细萦绕，苦涩之味化开，其中裹挟的淡淡甜味悄然飘散开来，待苦涩之味褪去之时，甜味便成了最终留驻唇齿之间的唯一味道。

她笑容转为释然，道：“他们只是让我来亘寒大地看看，我便来了，到了祭雪殿上，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二妖惊讶，心中隐隐有了答案，等待着她的回答。

斜纤幽幽道：“我见到了……”她张开双臂，身上忽地闪现出一道明亮的白芒。

二妖大惊。

白芒萦绕，渐成圆球状，悬浮于空中，她化为原形，一条纯白色的蛇，于这团浑圆的白芒之中游动，俨然一条曼妙的水蛇，她道：“这就是冰雪之灵了，整个亘寒大地的魂魄。”

眼前这片白芒，就是泣离江上升起的轻烟。

那受到诗苇召唤，融为一体，从泣离江上，投入这片冰雪世界的冰雪之灵啊。

这以轻烟形态示人的魂魄，已回归这片冰雪世界。

“我是它的下一任传承者。”斜纤缓缓解释道，“我是蛇妖族中至阴母体，到达此处的第一个纯血脉暮雪千山蛇妖族，它游离大地上许久，第一眼便选中了我。

“涟漪，你知道的吧？行流前往南方前来过西北大漠，也与我说过了，我们六个蛇妖族，包括卧底鹰魔族千年的诗苇，除了我以外，都为蛇妖族的复兴付出了莫大的努力。

“到了收获之时，只我一无所获，因我从未种下珍贵的种子。

“千年以前，刺茫死后，我等五妖以扶缘为首，逃离一事，也是由他一手策划。我跟随他们逃离亘寒大地以后，见到了人界繁华，见到了烟花璀璨。

“大业宏然，前路渺然，时光逝然，我等茫然。

“我选择了与乘曦一起，跟随吟暮，一边寻访人族各方至强力量，一边悄悄扩张我们蛇妖族的力量。

“吟暮不顾我和乘曦的反对，一力主张将人族聚居地自主修炼而成的蛇妖视为同族，虽中途乱象频出，但是后来终究是成功了。

“乘曦找到了你，为以后人族与蛇妖族的结盟贡献巨大，剩下我一个只能辅佐吟暮的。

“我没有为我们的种族做过什么巨大的贡献，这就当是我做的贡献吧。”

二妖惊奇不已。

冰雪之灵竟自己选择了融合之生灵。

而且还是蛇妖族。

所幸是我暮雪千山蛇妖族。

林涟漪释然，问道：“你会一直留在亘寒大地吗？”

似是游动得累了，斜纤停下游动，道：“亘寒大地得冰雪之灵不可能离开亘寒大地，我既与它融为一体，亦不可能离开亘寒大地。只是没有机会去告知西北大漠的附属族了，他们还在等我回来。”

无垠道：“既是漠族人让你来的，恐怕也是知晓此事，自会帮助你暂时看管他们，你放心，我和涟漪正要去西北大漠，涟漪会接管附属族的。”

斜纤道：“好，我等在祭雪殿处，也是为了等待同族到此，交代西北大漠之事。”

无垠忍不住问道：“火海既熄，恐怕鹰魔族也会来此，若是被发现了，岂不是……”

斜纤笑道：“怎会？”

她凌空蜿蜒，白芒受到触动，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斜纤身体立时化为透明，融于轻烟之中，连形体也消逝。

二妖惊奇。

轻烟萦绕他们转了一圈，道：“我可以藏到他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她不再恢复原形，只以轻烟之态，随风飘扬于二妖面前，犹如天空中的云彩：“可惜了祭雪殿中，那片记载蛇妖族过往的壁画了。”她顿了顿，怡然一笑，“只要我族还活着，便可重建冰雪世界的一切。”

林涟漪笑道：“是。如今六妖之中，唯一在世的吟暮，必将带领新的蛇妖族，统治这片世界。”

“还有你啊。”斜纤悠然，“除了行流和吟暮，你不也还有一半的蛇妖族血脉吗？只是，冰雪之灵似乎更喜欢纯正的暮雪千山蛇妖族，是以——”

“是以什么？”

“恐怕不是纯正暮雪千山蛇妖族的族妖，冰雪之灵看不上。而如今，我所知的，纯正的暮雪千山蛇妖族，只剩下了行流与吟暮。一雌一雄，竟然各剩一个，正好。”

二妖脸色大变。

斜纤化作了轻烟，却还能看见二妖的神情，疑道：“难道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吗？纯正的血脉无法接续，蛇妖族便岌岌可危。”

二妖相视，莫名觉得好笑，却因面临灭族之灾，又笑不出来，只好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