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魄!
是夜魄上!
她直觉地又产生了不安之感。
原本夜魄上除了赤天外,另外记载一些重要内容也是正常,但是当初她看到这段记载时便觉奇怪,夜魄之中若有灵的话,她早该发现了,但是一直没有发现,也不知这段话是有何用处。
今日听到知醉谈起镜花剑,才知这段文字恐怕真与长生不老有关。
可是她仍然更相信隐心的长生之法并非成为灵。
当初在夜魄上镂刻文字,应当也只是作为线索,聊以加上吧?
林涟漪问道:“若是我和韩朗嫣都不愿意成为灵呢?”
知醉道:“十月阁缺非人族,不仅是缺灵,也缺护剑使。若是你们都不愿意,那便成为护剑使,和我们一起守护人族的人界。至于镜花剑的灵,已经缺了这么久了,还在乎多缺一段时间吗?”
林涟漪不禁疑问:“可曾有生灵愿意成为镜花剑灵?”
知醉怜悯一笑,自怜及怜人,都有:“自然是有的。”
林涟漪深受震撼。
竟然真的有非人族愿意?
“我们护剑使中,若有与镜花剑联系紧密者,便可感知到其中的灵。但是,据那个时代的护剑使讲,那个成为剑灵的非人族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突然就消失了。”
林涟漪惊疑,剑灵长生不死却突然有一日消失,她油然想到了树神前辈。
知醉道:“如果心死,便会消失。即便是长生不老之躯,也熬不过心中之死,肉身无法再锁住魂魄,魂魄自然与肉身分离。”
林涟漪暗暗点头,正与树神当前状态一样。她追问:“只有一个?”
知醉沉默了一下,才道:“不止,只是那个是距离现在最近的。在她之前,还有两个,一个是十虹涧创派祖师黄济世的妻子杨怜茉,一个是黄济世与杨怜茉的女儿黄慕怜,她的丈夫,就是黄济世关门弟子,十虹涧第二任涧主许奇道。”
林涟漪惊奇不已。
此事不论在正道还是邪道之中,竟是从未听闻过。不是这件隐秘之事不曾听闻,而是黄济世的夫人及女儿的结局不曾听闻。
两位剑灵的结局,连一个虚假的编造的谎言都没有。
不会连十虹涧如今弟子都不知晓杨怜茉和黄慕怜的存在吧?
知醉瞥了她一眼,见她目露惊疑,道:“你猜对了,这是十虹涧的重要秘密,事关重大,只有涧主知晓,连楚菡萏、殷览峰都不知道的。”
林涟漪不仅问道:“十虹涧现在的弟子,是不是都以为……”
“都以为黄济世一心为了十虹涧,连个夫人和一儿半女都没有,且因为心力交瘁,才活得比千羽林的创派祖师短。”知醉感叹道,“十虹涧并非只顾着命令我们非人族为人族效力,黄济世在前,已献出了自己仅有的两个家人。”
林涟漪心生感慨,顿然发觉此前对十虹涧的怨念消解了一些。
“只是现在的十虹涧似乎更加汲汲于名利了,没有从前那几代的风骨。我仍旧记得,上一代护剑使之首将率领护剑使的重任交给我时,告诫我之言。”
“不要想十月阁所依附的十虹涧如何,十月阁和十虹涧,根本就是两处地方。正道邪道,都不能降服十月阁,也都不可能包容十月阁。”
知醉言罢,上前一步,站到结界近前,抬起手,仔细地抚摸面前结界,淡如晨雾的结界除了隐约一团光晕涟漪的变化外,几乎没有反应。
她轻声道:“镜花剑一直都是十月阁的,不是他十虹涧的。只是有功者往往淡泊名利,叫那些爱沾世俗名利的人族抢去了自己不要的东西罢了。”
林涟漪凝望她消瘦的背影,其心中所想,几如十月阁阁楼中也这般凝望知醉的淬弦。
护剑使的失落,不是在意名利,而是分明委屈了自己,身为非人族却还要维护人族的虚名与寂寥的地位。
林涟漪轻声安慰道:“知醉,我们是为了照顾万物生灵,人族还没有资格对我等指指点点,不必理会。”
知醉借着背对着她的机会,眸中少有地回荡着泪光,越激荡,越不平,她微微蹙着眉,双眼直勾勾地越过按在结界上的双手,望着结界中古老的青铜剑,心中反复默念着什么,胆怯地颤抖着心尖,片刻后终于开口道:“若是无护剑使上,我便为剑灵。”
林涟漪脸色发白,心想知醉虽曾欲将剑灵一职抛给她或者韩朗嫣,但是终究没有强迫别人,而只令自己承受。
为护剑使之首者,从杨怜茉到知醉,代代都是如此坚毅非常的非人族强者啊!
不过眼下鹰魔族一战,知醉如此有把握打败他们,只要亘寒大地不再外泄寒气,后续人族聚居地没有战争,知醉也就用不着进入镜花剑了。
只是,听丝竹关于华仰极的预言的解释,恐怕还有一场大战……
林涟漪心中忐忑,不知这十位护剑使能不能在第二次大战前恢复元气,若是不成,只要有一护剑使死亡,她便要顶上。
若是再不成,便要有一位护剑使进入镜花剑。
而那个护剑使,是她,还是知醉?
她不敢再想,张口时想起了无垠,慌忙撇下脑海中他的身影,道:“知醉,我已答应带火焰丹烧毁暮雪千山,接下来只有鹰魔族一战,战胜鹰魔族即可,你不必入镜花剑为剑灵。”
知醉顿了顿,忽地转身道:“涟漪,接下来就靠你的了。”她眸中希望,却是充盈着十分的真实。
但凡是个生灵,都不想在一件法宝中囚困一生的。
林涟漪勉强一笑,心想若是你知道鹰魔族一战后还有一场大战,恐怕心中希望便会湮灭一大半了。
知醉欣喜地道:“涟漪,谢谢你肯救我们护剑使。”
林涟漪奇道:“有什么可谢的,我不过也是再自救罢了。你不愿意,我亦不愿意被关在那里。”
知醉惨然一笑:“我本可以欺骗你,让你成为剑灵,芈灵念也是如此建议的,只是你我有喝酒之谊,我不想日后我们一个在剑内,一个在剑外,连比酒都不行了。”
林涟漪哑然失笑,心中如卷起一阵大风,搅得阴云撕裂,待风平浪静时,虽仍旧阴云密布,却比方才碎了不少。
“我们回去吧,酒还没有喝完。”知醉迅速抬头,藏了藏眼中泪水,再低头时,眸中又飘洒着一股潇洒清风。
两位护剑使低头,走下三千阶台阶。
关于第二次大战,林涟漪没有说。
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