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奇怪,千羽林护佑竺烟堂,为何会连林涟漪害竺烟堂这样的大事也会轻易原谅。
“我终于明白为何你会对十虹涧失望了,你们十虹涧的护剑使竟然完全倾向着林涟漪。”袁兴旭言罢临霄峰一事,便立即怪道,言语中更有试探的意味。
高秋蜓猛然反应过来,只于满面苦涩沉痛之中,又故作云淡风轻地答道:“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袁兴旭皱眉。
高秋蜓压下将要潜进眼眶的泪水,平静地道:“你竺烟堂和千羽林如此亲近,连驱水阵也能教他们用,何时你也将真火石拿给我看看,再来探听我十虹涧的事情吧。”
袁兴旭怒哼一声。
明知道真火石如今被林涟漪拿走了,他又如何拿给她看?
高秋蜓这番回答中,在“十虹涧”前又加一个“我”字,明显还是眷恋十虹涧的。
袁兴旭望着高秋蜓转身离去的背影,心生怜悯,对高秋蜓,也是在对自己了。
待他力劝无用,欲离开临霄峰时,竺烟堂的弟子拦下了他,都是从前一起修炼的师兄师弟,劝他回到竺烟堂。
“师兄,你现在是竺烟堂的堂主,怎么能说走就走。你出现在临霄峰以前,我们到处找你,明明就是逃脱了佘夜潭,为什么不回来?”
袁兴旭隐去了冯姑娘的事,只说他在世俗世界遇到了如何苦难之人,深深反省才决定多帮助百姓们一些时日,便忘记了回来。
“师弟说得对,你现在做了堂主,怎能如此任性行事?帮扶百姓重要,邪道、鹰魔族,这些就不重要了吗?”
“师兄,我知道重要,是以我回来了。”
“不够,堂主,我们的袁堂主,你若是此时回去,看看我们的竺烟堂有多需要你,你才明白为何我们现在力劝你回来。杜鹃镇上的百姓依赖我们,而附近的邪道一听说我们两个堂主都失踪了,如今又聚了起来。”
“那些无耻邪道!”袁兴旭闻言,终究不舍离开。
竺烟堂有多需要他,便是不看,他又如何不知?
只是他一向以为,杀了林涟漪,为竺烟堂报仇,才是他身为堂主首先要做的。
那些邪道反反复复地打过来,竺烟堂不也撑到了现在?可是一个林涟漪,就赶走了两个堂主,差点让竺烟堂就此没了。
“师兄,你就听师兄一句劝吧,至少在鹰魔族南下之际,一定要回来。那个被平延城主抓走的竺少诚,我们已经不期望了,门派之中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回来。”
“不!”袁兴旭一番犹豫,还是坚定地道,说出这个“不”字时,他仿佛隐约听到了什么东西断裂了。
“师兄,师弟,我有一件对竺烟堂而言意义重大之事要去办。此事之大,不亚于堂主之死、门派之灭。”
几人震惊。
最大的师兄半信半疑,皱着眉问道:“堂主,有这等大事,为何不对我等说起?”
袁兴旭直视他,铿锵道:“此事……不宜宣扬,若有恶果,我愿独自承受。忘几位师兄师弟成全。”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回答。
师兄左右看看师弟们的反应,又细细审视袁兴旭面色,终于松口道:“我竺烟堂危难之际,是袁兴旭袁堂主挺身而出,为佘夜潭人质,为我竺烟堂延续了时间,我们相信你。”
袁兴旭微笑,然心底里,却因为师兄的一句“相信”,忽地有一丝忐忑的颤动。
“我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也相信你是为了我们竺烟堂在做事。可是,师兄我嘴上称呼你为堂主,实则至今还把你当作师弟,身为师兄,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正道之人,行正道之事,便断断不会有恶果。
“若万一不成,不叫恶果,而是牺牲。
“若是你走上邪道,你与我竺烟堂,便只能一刀两断了。
“你阅历不多,但心有热血,我唯有如此提醒了。”
言语中,师兄神情中的半信半疑成了确信,又有担忧。言罢,眼里便满是对眼前这个师弟的担忧了。
袁兴旭心中一虚,眉眼微动,那已经在心里住了一段时间的决心提醒着他,行事当义无反顾。
他微笑,只义无反顾:“师兄放心,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正道,亦是为了百姓。”
“那就好。”师兄微笑,左右看看,道,“你们看,我们的袁堂主长成真正的顶梁柱了。”
几人皆笑。
“堂主,祝你一路顺风!”
“堂主!一路顺风!”
“堂主,我们堂中上下,等你回来!”
“谢师兄师弟们!”
……
酒摊外的天气越发炎热起来,高秋蜓被天气一烤,心中怒火更盛,若非有同样的悲凉压着,此刻怕要再找一座冰山去歇息了。
片刻后,高秋蜓站起身,道:“我们走吧。”
袁兴旭随后站起身,看向酒摊摊主,见他也正好看过来,便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道别道:“摊主,我们走了。”
摊主笑道:“两位慢走啊,鹰魔族要来了,两位行侠仗义之时,千万要小心啊。”
二人微微惊讶。
高秋蜓向摊主一笑,笑容中一如既往地带着苦涩之意,道:“摊主放心,我们会为人族竭尽全力的。”
摊主点点头,坐着他那把有些破的椅子,向后微微倾下,靠着椅背,向他们摆摆手。
高秋蜓侧身离开之际,见那长衫书生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来,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又倒了回去。
二人随即离开酒摊,向观海山而去。
鬼双城的位置隐秘,只有去观海山附近碰碰运气了。最近天下多事,鬼双城之人,在观海山附近,当是来往频繁的。
平延城。
张承羽尚未从剑丹城回来,渚沙等人已从汪家乡回来了。
林涟漪命忘忧藏在房间里,唯恐让渚沙发现忘忧与竺少诚等人是相识。随后她与无垠二人一起出去接见。
竺少诚、竺少琼、竺净参,三人都活着,只是身上脏了许多。身在矿洞,哪有不脏的?
林涟漪最为关心的还是竺少琼,见她面有惧色,跨进于理府邸,见到正道道友之时,大半时间都以手遮面,心知不好,随即一种怜悯夹杂着心酸,于心底里升起。
那竺烟堂的千金,与她林涟漪一样,本是门派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千金,如今却胆怯非常地躲在哥哥竺少诚后面,紧张地用手遮着肮脏的面容,挺秀的江湖儿女变作了弓腰驼背的世俗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