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吉堂。
“大夫,不是说治病可以有延年益寿的丹药吃吗?丹药呢?”一位病人趴在柜前,闪烁着期待的目光,东看西看。
铁永兴铁大夫面带歉意,道:“这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们最近生意太好,丹药供不应求,都送完了。不如这样,你在我这里记上你的名字,等明儿丹药一到,你再来领?”
病人无奈地点点头,道:“说实话我就是奔这丹药来的,谁不想多活几年。”
铁永兴满面堆笑连连点头,想是在白凝松面前也差不多如此了。求医问药的病人们排成一条队伍,林涟漪站在三人之后,看得厌恶,转过头去。
无垠冷漠地看着铁永兴令人嫌恶的表情,却似习惯了一样没有多大反应。
“大夫,我这是什么病啊?经常头晕,问了对面百草堂,吃了药也不见好。”下一位病人愁苦着脸道。
林涟漪听得病人提到了百草堂,便又转过头去,打量了一番,见吗病人穿着厚厚的衣服,本是适合他骨架的衣服,硬是被他穿成宽敞得不合身,头发尚黑却佝偻着背,脚上踩着破烂的鞋子,似是走过的路太多了。
他挥动左手时,林涟漪又见他手背皴裂,伤痕方愈。从背后看,也知他不是面黄肌瘦便是面色苍白了。
但凡有个明眼人当这大夫,也会叫他多吃点饭,并感叹一句穷人没饭吃。
百草堂自然治不了他这病,治不了根源,也只能稍加调理,只因这病乃广大穷苦之人都可能有的。这位病人大老远来锦衣城一趟也是辛苦了。
谁料那铁永兴大夫竟来了一句:“无大碍,只要服用了我这丹药,立刻药到病除。”
林涟漪、无垠惊讶地见他取出一粒丹药,一颗黑黑的丹药,成色似是不太纯净,其中夹杂着细碎的棕色粉末。
二人皆微微摇头。
这不就是成色不好的辟谷丸吗?
江湖之中区区辟谷丸竟然拿到世俗世界当做灵丹妙药卖了。而且便是在江湖之中,少吃几颗还可以,多吃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铁永兴不告知病因,赚了病人口中的医德,可此人又能买得起多少颗辟谷丸?到了续不上药的时候,万吉堂便可推脱不是治不好,是病人没钱了。
可怜那病人紧张而期待地接下药丸,满怀尊敬地问道:“大夫,这价钱,可以便宜一点吗?”
铁永兴铁大夫道:“当然可以,我的万吉堂本月才开始售卖江湖丹药,本月都卖便宜价钱。”
那病人兴高采烈地取出一手的铜钱,细细数来,又将多余的收回钱囊里,连声感谢后才带着丹药离开。
轮到下一位病人,他不敢相信地问道:“铁大夫,我看他像是过于劳碌才落下的虚弱之症,你方才说一粒丹药就可以让他恢复精神,哪有这么神的事情啊?”
铁永兴有些不满,但还是客气地道:“万吉堂在锦衣城开了这么久了,比对面那百草堂长远多了,怎么可能自毁名誉?
“这丹药,乃是江湖正道高人,见我世俗世界百姓受苦,不忍之下,特意与我万吉堂联合,分发丹药。
“不是我自卖自夸,那些个正道高人,和我万吉堂,都是为的悬壶济世,不求名利。不过丹药制作费用过于高了,这才收取一点成本,实际上,我们可是不赚反亏的。”
林涟漪轻蔑一笑,上前做出诚恳的表情,问道:“铁大夫,万吉堂和那些江湖高人不求名利,我们却不能不知道恩人究竟是谁了,大夫可否告知我等,那几位高人名讳?”
铁永兴脸色一变,迅速打量林涟漪一番,见她似是年纪不大,便摆出些长者的态度,道:“姑娘,你定然知晓江湖正邪恩怨吧?邪道恨不得我们这些支持正道的世俗百姓早点死,若是那几位高人的名讳传了出去,岂不是邪道个个要追杀他们了吗?”
林涟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听排在她前面的病人劝道:“是啊,姑娘,既然这几位正道高人不求名利,你又何必给他们添麻烦呢?”
林涟漪面带歉意,对铁永兴道:“大夫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言罢,她退到后面,与无垠相视一眼。
这家伙说得冠冕堂皇,是个人精,看来很多人都被他骗了。
待少年病人离开,轮到林涟漪和无垠,铁永兴道:“姑娘,你说说你遇到的什么病啊?”
林涟漪伸出手,只笑了笑,道:“听闻铁大夫医术高超,定然不用我说,你一把脉便知道我的病情了。”
铁永兴微微皱眉,目中闪过一丝疑惑,然面对这么多病人,只得一边笑道:“姑娘还是对我的医术不信任啊,好吧,我亲自看看。”一边把脉。
林涟漪嗅得他手中一股淡淡的药香比其他地方尤其浓烈,似是多种药味混杂,手指上一枚废铁般的扳指,身上衣物多为旧衣,因穿着洗濯时间太长,一些地方的颜色已褪去。
颜色部分褪去一是因为穿得太久,日晒水洗,二是因为布料不够好。
铁永兴费尽心思为病人们制造出他忧心于民忘却自我的德高望重形象,然一个真正德高望重之人,是不会轻易将自家经营许多年的药堂,轻易卖给白府,做那些恶人生意的。
铁永兴把脉着,目中渐渐露出疑惑之意,待指间手势两次变化,疑惑之意更重。他悄悄抬头看了眼林涟漪,见她若无其事地等待着结果。
他更加疑惑,又把脉片刻,同时听得林涟漪身后有些轻微的讨论声。
他疑惑之中,忽地想到什么,目中涌上了几分怒意。
他收回手,直视林涟漪,语气不客气了一些:“万吉堂是医治病症救人的地方,姑娘喜欢玩闹,也要分清地方。”他扫视一眼林涟漪身后病人们,道,“这么多病人都在等着,若是姑娘没别的事,请回吧。”
林涟漪蹙眉,故作吃惊:“铁大夫你说什么?没病?如何没病?怎会没病?”
铁永兴更气,然身为德高望重的大夫,如何能当着病人的面与一个小姑娘生气,只得据理力争:“你来此不说病情,我又亲自把脉,分明一点病都没有。不是拿我铁某开玩笑,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