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涟漪笑而不语。
二人于剑丹城东城门前落下。
尚未落地,便看见站在东城门下面露焦急的莽萋。
莽萋见二人回来,喜出望外却丝毫不失仪态,故流露一丝嗔意,道:“掌事大人是去游山玩水了吗?”
无垠无心与她玩笑,道:“我和伍姑娘去追踪黑龙,一无所获。我走之后,这边如何了?”
莽萋看了林涟漪一眼,恢复了谜一样的笑容,悠然道:“一切都好。剑丹城被毁,有些城人逃了,有些留下来和城主一起救护剑丹城。江湖小人物也都逃走了,正道邪道厉害的门派也都在帮助剑丹城,倒是甚少发争斗。”
“我们的人呢?”
“歌天客栈,已经安置下来了。”莽萋顿了顿,抬头以目光示意东方的天空,忽地悠然一笑,道,“你们看,大难之后的日出很美吧?”
二人微微蹙眉,转头看了看日出,确实很美,只不过与海上日落相比差了一大截,无垠疑道:“怎么了?”
莽萋目含深意地望着他们二人,笑容中似乎透露着某种威胁,道:“掌事大人与伍姑娘赏过日落了,也该看看日出。大人放心,我是幻澜的心腹,我也可以管理好佘夜潭的。”
无垠凝视着她,目光渐渐转冷。
莽萋笑意依旧,仿佛对无垠冷漠的目光毫无察觉,接着道:“没有掌事大人,佘夜潭也能很好。”
无垠冷冷道:“莽萋,我知道你的能力,那便由你再管理一下佘夜潭吧,我要去见城主。”
莽萋微笑,不置可否。
无垠向东城门下走去,经过莽萋时,莽萋微微侧目,轻声而温柔道:“回到歌天客栈后,希望掌事大人向我解释一下去了哪里,幻澜一定很想知道。”
无垠嘴角一动,一个呼吸后才冷静地答道:“自然。”随即抬脚。
林涟漪跟在他后面,经过莽萋时与她目光对视,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并非恶意,又让她丝毫感觉不到善意。
走了几步,听到身后莽萋也转身跟在二人身后,她冷静的脚步总让人觉得不妙。
接近东城门下,二人发现身边进入剑丹城的多是剑丹城中之人,应该是洪水来的时候逃出来的,此刻听闻剑丹城正在修复才决定回来。
长住之城被毁,他们身上,为剑丹城铸造而成的不惧正邪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走到城门下时,他们见到一对剑丹城的父母,其中妇人怀抱着他们的孩子,三人相依着小心翼翼地趋步前行,仿佛穿过城门便拥有了和平。
借着来往行人手中法宝的光芒,和暮至点染的光芒,二人看见,妇人怀中抱着的五六岁孩童正昏迷,脸庞上竟然还有凝固的血迹。
林涟漪暗暗心惊,耳畔响起黑龙口吐洪水之时,那个被父母拉走的孩子的哭喊,眼前又闪现两次进入剑丹城时遇到的孩子。
这次又是一个陌生的孩子。
东城门内,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昏迷的孩子,立即拦在这对父母面前,怒气冲冲的声音惊醒了日出之时正惺忪的黎明:“就是你家的孩子上一回辱骂我!”
父母惊恐,欲逃开来人,不料他身边另外几人听到声音,都围了过来,拦下所有去路,个个面露不善,似乎就这么准备在一向和平的剑丹城动手。
父母惊恐,妇人一张还算干净的面容上显露出十分的惊惧,紧紧地抱住怀中孩子,小声哭求道:“对不起,几位高人,是我们管教无方,我们错了,求你们放我们一条生路……”
她哭求间,不见拦下他们一家的人脸色有所好转,反倒是身边丈夫脸色苍白中渐渐显出愤怒的铁青,竟欲上前一步拦在妻儿面前。
“啊!”她惊恐地拉住丈夫,小声求道,“你别上去!你打不过他们!”她小声的恳求因惊恐于丈夫的强出头而剧烈地颤抖。
男子犹豫,面色也稍稍迟滞。
此时怀中孩子忽然惊醒,尚未看清外界便将头转向母亲怀中,惊恐地道:“娘!救我!救我!”
对面那人嘲笑道:“呦!之前不是很横的吗!井楼危城主一手支撑着偌大一个剑丹城,可不是为了庇护你这种没用的胆小鬼的!”
“哈哈哈!你不是说我们就是邪道不入流的弱者吗!小屁孩敢不敢从你娘怀里滚出来与我过两招!”另一人得意地道。
小孩惊恐地抓着妇人的衣衫哇哇大哭,已无法言语,妇人浑身颤抖却越发用力地抱着孩子,男子紧紧搂着他的妻子,目光四下看去,试图向周围的人求助。
然但凡剑丹城人,个个义愤填膺又不敢言语,便是有两三个忍不住要上前出头的也被旁边人拦下。
邪道之人冷眼旁观,正道之人看着附近人数更多的邪道之人,犹豫着是否出手相救。只是不等到惹事的人出手,他们是不会立即出头引战的。
林涟漪和无垠相视,正要出手,忽地听闻另一边一声威严的喝止:“你等何人!胆敢在剑丹城闹事!”
二人微笑,看来不必出手了。
为首之人很不满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一边慢悠悠地说道:“你又是……”然话到一半忽然闭口不言,他望着正向他走来的秋分,惊慌地一时忘记回答了。
其他阻拦一家三口的邪道之人站到他身边,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秋分冷然的面色令几人越发心虚,背后一家三口在男子示意下绕开几人,走到秋分身旁。夫妻二人感激不已:“多谢护卫长大人相救。”
秋分微微点头,盯着那人,又问一遍,威势更甚:“我问你话,你是何人!”
那人惊恐地后退一步,其他人也跟着后退一步。他不敢再迟疑,把目光低到脚下,额上冒汗,声音颤抖地回答道:“大人,在下是邪道一不入流小门派的弟子,门派出身不足一提。方才、方才是认出这对夫妇的孩子,不久前曾辱骂过我……”
秋分目光微微一瞥边上,问道:“你家孩子说了什么?”
妇人不敢说话,低着头抱紧孩子;孩子心虚,更不敢说话,抓着娘亲衣衫的手颤抖着。
男子紧张地道:“他说,这位高人是个——不入流的弱者。”他颤抖的目光抬起来,望见秋分直视那邪道之人的冷漠神情,立即松开搂着妻子的手,忽地朝秋分跪下,恳求道,“大人,我家孩子年龄尚小,不懂事,求大人……”
“他说的不错。”秋分低沉而断然的话语打断了男子的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