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垣冽注意着她的神情变换,又道:“丫头你放心,无垠身边有两个心腹,在二者相助下,他甚少在佘夜潭内斗中吃亏。如今你也重返明面了,你二人重逢也是早晚的事。”
“哪两个?”
“季赋、寒又。”
林涟漪面露惊讶,方才的难过神情冲淡不少。
刘垣冽一看便知:“这两个你都认识吧?”
林涟漪点头,没有多作解释。
刘垣冽微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不是也说,你才出来吗?还没看够热闹,何必过于心烦意乱。趁着后日未到,你可以想想,要怎样和无垠重逢,还有千羽林那边的熟人……”
林涟漪微微点头,伸手擦了擦余泪,勉强笑了笑,道:“你方才见到我时,说我‘一向擅长装死’,是什么意思?”
刘垣冽尴尬一笑,道:“你不是蛇吗?蛇冬天不是会……”
“那叫‘冬蛰’。”林涟漪无奈纠正道,“而且,我为暮雪千山蛇妖族,我们天生习惯于生活在冰天雪地中,是不会冬蛰的。”
刘垣冽哈哈大笑,道:“我说你们暮雪千山蛇妖族怎么这么厉害,当初能在暮雪千山活下来,进入了人族聚居地也能公然顶撞正道邪道,掀起大风大浪。你一定不知道,短短八年间,你族已几乎统一了所有蛇妖,成妖类之首族,虽然尚无法在明面上和正道、邪道分庭抗礼,但已能稳定立足于人间了。
“你若回归蛇妖族,便是和白绫姑娘齐名的天下妖道领袖之一了。”
“竟有如此好事?你怎不早告诉我?”林涟漪嗔道。
“好事当然要在后面说,否则你听了伤心事,又该拿什么安慰你?”刘垣冽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柔和地答道。
“蛇妖族能有如此盛况,恐怕不只是白绫之功吧?”林涟漪又问道。
“是因为洹山。”刘垣冽点头道,“在正道和邪道放松了对蛇妖的打压之际,白绫重新打开了洹山,让所有蛇妖都进去避难了。听闻邪道想追上去,可她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蛇妖族走进入口后安然无恙,但其他人进去之后全部失踪。”
林涟漪蹙眉,这法术她亦不曾听说过,若非从前白绫尚瞒着她一些东西,便是在这八年间才习得的法阵,或者用了什么异宝。
“那些进去的都是邪道各大分派的厉害人物啊,这消息传回天涯教,惊动了教主万寒径和圣女海月。后来天涯教和白绫谈判后,约定白绫放出失踪之人,天涯教也从此不再追究白绫假冒凌飞雪一事。”
原来如此。
听闻关于蛇妖族之事,林涟漪心生担忧,思索间越走越快。
“丫头!前面拐弯,向左转!”后面刘垣冽忙追上她,同时道。
林涟漪放慢脚步,还是跟在他后面,免得他不停地指路,念得她心烦。
夜里站在温暖中透着些凉意的风里,她凝望暮雪千山的方向,突然想到,若是她不回暮雪千山也无妨,以无垠如今的处境,应当也不想去那苦寒之地。
不知在人族聚居地中尝到甜头的全族族妖,是否仍旧心心念念着要回去?
族妖心中的坎已然存在,能否攻克还是一个问题,而更重要的是蛇妖之盛于天下势力平衡的影响。
林涟漪有些紧张地低下了目光,沉思中慢慢来回踱步。
白日里刘垣冽说:“短短八年间,你族已几乎统一了所有蛇妖,成妖类之首族,虽然尚无法在明面上和正道、邪道分庭抗礼,但已能稳定立足于人间了。”
正如刘垣冽所言,妖道已具有与人族正道、邪道有三足鼎立的能力了,天下又成一个新的平衡。
能在人间抢得一席之地,这八年间的过程,绝不会似刘垣冽所言那般轻松。蛇妖族的牺牲、人族的牺牲定然惨重。当然,那些臣服于蛇妖族的妖道,定然也牺牲惨重。
将心比心,林涟漪坚信,她若是那些妖道中的一员,见同为妖道的蛇妖族即将有崛起之势,在自身长久以来深受人族打压的怨气下,定会冒险一博,认蛇妖族为首,以期于未来三足鼎立局面中分一杯羹。
既付出了如此惨重的牺牲,蛇妖族,并人族聚居地中归服于暮雪千山蛇妖族的蛇妖类,加上所有倚仗蛇妖族的其他妖道,如今已成同一势力,一旦暮雪千山蛇妖族回归暮雪千山,人族和其他妖道之间失去平衡,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不说辛辛苦苦打下江山的暮雪千山蛇妖族愿不愿意回到苦寒之地,即便是蛇妖族愿意,其他妖道也定然坚决不会任由他们的最大靠山回到暮雪千山的,这意味着他们在人族聚居地的再次失势。
八年之盛,成也在此,败也在此。
再说如今暮雪千山还有鹰魔族,不论最终是否回到暮雪千山,鹰魔族灭族之仇总是要报的。如今暮雪千山蛇妖族贵为妖道之首,看似强大,可若是其他妖道担心蛇妖族打败鹰魔族后回到暮雪千山,此后他们便会失去庇护,定然不会竭力帮助报仇。
如此一来,若不联合人族势力,我族仍旧是势单力薄。
林涟漪越发觉得头痛,目光抬起,放眼望去,竟是危机四伏。
头脑一紧,碎发轻飘飘地打过眉间,她不禁十分向往地自言自语道:“让我回到八年前,在寒星台下再待一回吧,这次我要留十六年。”
“丫头?”
林涟漪转过身,一脸丧气地问道:“怎么了?”
刘垣冽惊问:“你想什么想得面色都不大好了?”他顿了顿,问道,“蛇妖族的事吗?”
林涟漪不置可否。
“定然是了。”刘垣冽看她表情,肯定道,“白绫姑娘是蛇妖族的族长,天塌下来不是还有她顶着吗?”
林涟漪一言不发,望着他微微点头,却似乎并不认可他的安慰。
刘垣冽只好笑了笑,道:“天下大势待后日有得你想,如今该期待点儿女情长……”
林涟漪噗嗤一笑,脑海中晃过无垠的身影,脸色微红,摇摇头道:“现下什么都不该想,该睡觉。”她向借住的房间走去,经过刘垣冽时,如他白日里轻拍她肩膀一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垣冽诧异地回头,目送她背影离去,自问道:“不是我安慰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