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谭不知所措,只好扯开话题,道:“那个,师父别伤心,以后想念林师叔了,偷偷回来就行了,难不成林师叔还能把你囚禁起来送到临霄峰不成?唉,无垠师弟去哪里了?今天没见过他呀?”
不料这一句话又是一刀戳在林涟漪心口上,她无力地暗中怒骂一句这小子不会说话,也是扯开话题:“他都离开千羽林了,你还是叫他‘师弟’便不合适了,对韩朗嫣也是一样。”
方谭挠挠头,道:“也是,我叫他什么好呢?‘妹夫’?不对不对,我都叫你师父了,”他忽地一惊,道,“不会叫他‘师娘’吧?”
林涟漪噗嗤一笑,笑骂道:“你真会想,自然是叫他‘妹夫’为好。”她笑容收起,一边收拾一下心情,一边道,“好了好了,再说下去天黑了,我要问第二个问题了。”
“好好好。”方谭正色道。
林涟漪欲言又止,临时换了个问题:“你方才说,西林的掌印人也闭关了。那在这之前,掌门人有没有为难他?”
“为难他?为什么?”方谭奇道。
“那便没有。”林涟漪松了口气,若是他不知晓,便当是没有了,她继续问道,“第三个问题,你们手头上有多少颗藏魔珠了?”
方谭苦笑道:“才去了一个谷喜镇,现在又到了这里,至今一颗藏魔珠都没有拿到,不会都被你们抢先了吧?”
林涟漪得意一笑:“不错。”
方谭摇头笑道:“师父终究是师父,就是更胜一筹的。”
“第四个问题……”
“还有?”方谭惊讶,担心她会问出什么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你最近修炼如何了?我新教的东西有没有学会?”
方谭长吁了一口气,随即又垂头道:“你说借胡师兄教我斗法招式的事吗?你还说,我们一到东篱村,邵师兄和风师兄便对我说了两句,叫我远离你。”
“被说是自然的,我更好奇你学会了没。”林涟漪催促道。
“算是吧,你要告诉我的,无非是抢机会。”方谭回忆道,“我门围攻大鼉时,我急着想找好的机会,反而错过了许多,加上不够会抢,故而总游离在战局之外。”
林涟漪点头道:“斗法之时,哪里用得着顾及谦让,当然是每一个机会都不放过。大胆、冒险,是斗法必备的能力。”
“是,徒弟受教了。”方谭道。
林涟漪笑道:“受教还不够,你常年在千羽林之中,不曾出来,和同门比试,往往都是点到为止,学不到真本事的。这次出来是一个好机会,诶,你是哪一拨人?”
“我要和风师兄、郜师姐去暮雪千山。”
“哦?就那两个老弱病残跟着邵仲文去找藏魔珠?”林涟漪撇了撇嘴。
方谭尴尬一笑,道:“不是,师父你也不能这么说……”
“此行危险,你们真的有把握全身而退?”林涟漪慎重道。
方谭点头道:“师父放心,百琐庄从吟暮口中得到了不少关于暮雪千山的消息,我们不过是打探一下他们未来的谋划,不会惹事生非的。”
林涟漪微微摇头道:“吟暮从前之言,完全是凭着对暮雪千山的印象来的,鹰魔族攻入暮雪千山不久后她便离开了那里,至今千年已过,恐怕山上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所言不可全信。”
方谭明悟地点点头,忽地目露好奇,嘴角流露一丝微笑,神秘地问道:“师父你还叫我‘哥哥’,你究竟有多大了?”
林涟漪轻轻一笑:“你猜?”
方谭皱眉道:“能维持长久稳定的人形,这份道行,怎么也有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了吧?你能这样指点我,似乎对斗法很有经验,听同门说你的法门都是无垠泄露给你的,我看未必,多半还是你自己族中的。”
“就算有这么老,好歹我长得比你年轻,还是叫你‘方谭哥哥’吧。”
“好吧,蛇妖奶奶说怎样便怎样吧。”方谭笑道。
“你小子讨打!”林涟漪笑骂,站起身便要一巴掌甩过去,像打老陶儿子一般。
方谭忙站起身向后退去,同时讨饶:“师父别打别打。”
“方谭哥哥,你快回去吧。”方谭面露不舍之色,林涟漪慢慢补了一句,“你不回去的话,你师兄定然猜测你将秘密都告诉了我。”
方谭一惊,匆匆打了一个招呼便闯出草屋离开了。
门外夕阳落下一地金光,斜斜地淌在门外地面上。屋中已是黑暗一片,在这黄昏时际期待着奢侈的灯光。
门外陶爷爷走进来。
“陶爷爷,他们呢?”
“恩人,我们不必去了。”陶爷爷道,“方才保护神已先将老陶儿子带走了。老陶心情不好,终究舍不得儿子,便也先离开了。”
林涟漪点点头,暗叹这个行流行事太明白,说不放过便不放过,竟然还当着对方父亲的面,好歹也要避开老陶啊。
“恩人,外界真的很容易让一个干净的人感染恶习吗?”
林涟漪迟疑,这却不好说了,只好答道:“因人而异。”
陶爷爷叹道:“所幸我们还可以留在这里,不会像老陶儿子一样出去染上邪恶之病。”
“怎么?老陶儿子曾经去过外界吗?”
“是啊,记不得哪一年了,因我年事已高,不便外出,就是他跟随老陶前往外界,为我们的保护神寻得了藏魔珠的。”
“原来如此。”林涟漪苦涩一笑,感慨不已。人性难测,不知是行流错估了人性,还是人性令行流失望了,大鼉之伤、东篱村粮食的死亡,究竟应该谁来负责?
既然行流先走了,她也不必多待,便也告辞离开,回到湖泊边。
来时夕阳满天,回到湖泊边,便是连满地碎金都见不到了。
静谧的湖泊上笼罩着一层寒雾,如幽魂彳亍一般氤氲开一片忧伤之色。碧色还是血腥,都沉浸在夜色之中,弥散于江河之味中。
以林涟漪半蛇之身,嗅得寒风卷起湖面寒雾,一阵轻轻的雾气波澜后,空中腾起一阵血腥味,仿佛有人死在了这里,空中飘荡着死者临死时万分恐惧的气息。
“他回到湖底了?”林涟漪凝望深彻的湖面,问道。
凌飞霏道:“是,他说,明早日出时便离开虢山,问你俗世之中需要银两,要不要在这里挖几块美玉离开。”
林涟漪笑了笑,道:“若我挖了一块,来日旁人也会开始挖第二块。人族贪心不足,如此岂不是虢山要被挖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