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难免。”林涟漪叹道,历来军中便存在一种人物,叫“**”。即便蛇妖族再三避免,也难免漏进去几个败类。
夜魄落在浅水处的一片洪水冲击的败象中,行流看了看这一片败象,沉默不语。
他这是被吓怕了,当时湖泊中大鼉反抗正道弟子的抓捕,使出大力,搅动了湖水,导致洪水下流,他明知这样一来浅水处的庄稼都得死,却也不得不躲在湖泊之下,不得帮助大鼉。
林涟漪安慰道:“现下东篱村的人已经打算外迁了,回到南方,便有生机。只是,这清净的东篱村不复从前了。”
“水中的粮食都死了,而我给他们的种子都是要种在水里才能生长的,一时间也不可能长出来新的粮食。”行流摇摇头,无能为力。
回到东篱村中,二人小心翼翼,躲过众人,来到陶爷爷家中。
陶爷爷正坐在门口向西凝望夕阳,他苍老的面容,仿佛一天之内又老了几岁。
如这夕阳一般,迟暮了便迟暮了,只有变老不会年轻。
然在他的脸上,只看见忧伤,却没有绝望,似乎一切还没有到彻底绝望的那一步。或许这是老者的智慧,越发珍惜活着的机会,只要活着便觉得有希望。
“陶爷爷?”林涟漪轻声问道。
陶爷爷恍然一动,目光有些呆滞地向这边移来,见是林涟漪,正要微笑时,又见一个陌生男子,警惕之心立即显露出来。
他扶着墙壁站起身,不到篱笆,便问道:“这位年轻人是谁啊?”
行流微微一笑:“你不认得我了?”
他声音一出,陶爷爷一个激灵,立即反应过来,惊道:“是您!”行流点点头,令陶爷爷激动得老眼含着泪花,皱纹中深刻着喜悦,四下张望,见没有人,才道,“我们的保护神,您出来是有何紧急命令吗?”
行流道:“没有,您可以先让我们进去吗?”
“是!是!是!”陶爷爷忙道,带着歉意打开了篱笆,请二妖进去,“二位请往里面坐。”
二妖一人先后进了屋。
陶爷爷谦卑地再次问道:“保护神,如果您有命令,请说,我们整个东篱村必定竭尽全力做到。”
行流道:“我没有命令,我来是为了——”他顿了顿,终究没有先说他打算离开的事,“那些江湖正道之人和大鼉在我领地上战斗之时,我没有立即阻止,导致洪水泛滥,你们……唉,如今村中状况如何?”
提起这事,陶爷爷便心中一怒,语气中也是愤愤不平之意:“他们方才还来到村中,为我村中之人质问时,竟声称完全不知下游水中有粮食种植。我们辛辛苦苦种下去的粮食,被他们毁了,还被他们说的如此……
“唉!”
“你说他们方才来到此处,现在已经走了吗?”林涟漪问道。
“是。我们哪里容得下他们,自然让他们走了为好。对这等毁了我们全村粮食,逼得我们不得不离开这里而回到俗世的人,这地主之谊,我们尽不了!”
行流叹道:“你们果真要南迁了吗?”
陶爷爷恭敬地望着他们的保护神,道:“保护神,我本打算明日来拜访您,不想您亲自来了。世代以来,我们深受您的保护,得以安定,得以繁衍生息,只是民以食为天,如今粮食尽毁,我们只剩下这条路了。
“望保护神准许,我东篱村和您的约定能暂时取消,待我们在外面活了下来,这里的粮食也差不多又长出来了,便还会回到这里。”
行流点头道:“如此也好。多去经历经历外面的事,也好赶走一些势利之徒,扫除东篱村村民中那些不适合隐居的人。”
陶爷爷面露苦涩,低下了头,道:“我们给您添麻烦了,这粮食被毁,也是我们自作孽啊……”
行流、林涟漪惊疑于为何他说出“自作孽”三字,忽地外面有人喊道:“陶叔,你在吗?”来人尽量平静的语气依旧能听出愤怒之意。
三人一惊,听出这是老陶的声音。
“在!等一下!”陶爷爷向二人点了点头,低声道,“我出去问一下出了什么事。”忙站起身,出了草屋与老陶交谈。
外面声音很轻,不过以蛇妖灵敏的感知能力,从此处可以清楚听到外面之人的交谈。
“陶爷爷,我带着这个逆子来向你赔罪了!”老陶尊敬的语气已有七分为怒意遮盖。
“这不是……”陶爷爷惊呼,似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混账东西!就是他骗这些江湖人说大鼉伤人,让他们把大鼉除掉!”老陶火冒三丈。
“你别……”陶爷爷赶忙阻止劝说道。
“陶叔叔你别……”另一个声音,竟是方谭。林涟漪听出来了,行流从湖泊下方听过他的声音,也后于林涟漪认了出来。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将陶爷爷和方谭劝说的声音打断。
“啊!我又没有说谎!大鼉不就是吃过人吗!”一个男子声音响起,应当就是被打之人了。
“啪!”一记更狠的巴掌声响起。
这次那男子却没有痛呼。
“你这逆子!大鼉吃的都是你那些俗世中结交过来的强盗土匪!给你留一条命,还是看在你是我东篱村的人。没想到你倒不把自己看做东篱村的人,对辛苦养你长大的东篱村没有丝毫感情!”
外面言语越发激烈,林涟漪忍不住化作半蛇之身,感受外界究竟是如何情况,顺便看看除了方谭还有没有别的千羽林弟子在。
外面就四人,老陶,他儿子,陶爷爷,和方谭。
老陶抓着他儿子的衣服,厉声质问:“说!你是不是对我们整个村子心怀怨恨到了这等程度,竟故意让他们和大鼉相斗,好让大鼉搅动湖水,把全村的粮食都淹了!”
“你还要问多少遍!我说过了!我没有!”男子面貌上长得颇像他父亲老陶,只是神情上比老陶更加倔强桀骜一些,眉宇间是一股不服输的气势。
“啪!”老陶遏制不住愤怒,又一巴掌,将儿子打得向后倒去。
方谭挡在老陶面前,拦下老陶,道:“不能打了,知错能改,善……”
“你看他有没有知错的样子!”老陶试图冲上去再打他一巴掌。
陶爷爷站在一旁,叹道:“算了算了,都要离开这里了,追究他的错也没有意义,我们去了外界,日后不必带他回来就好了。”
“陶爷爷放心,我们为他所骗,毁了你们的粮食,是我们的错。今日见全村受难,将离开此处,绝不会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