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正如十虹涧弟子从来不会放过参悟彩虹的机会,前来拜访十虹涧的外派弟子也从来不知道吸取教训,彩虹非看不可。
可惜如此风水宝地,每每迎来暴雨,便要被数以千计的弟子涌上来一番践踏。
几乎每一代十虹涧师长看到此情此景都要一声无奈的感叹,老祖宗打拼下来的门派之地,就要被他们踩得寸草不生了。所幸暴雨不是常有,否则门派基业毁矣!
另一边,离十虹涧有些距离的地方,却是迥然不同的寂静了。
那里是十虹涧的禁地——寒星台。
供奉镜花剑的地方。
大约八百年前,十虹涧动用镜花剑,带领天下正道,在老祖宗开辟的地盘,与一非人族生灵开战。战是胜了,只是从此镜花剑寂然。
世人都说镜花剑毁了,十虹涧师长矢口否认,并以谣言之名,四处追查谣言源头,却没有结果。
只是镜花剑真的就没有再出世过。除了十月阁和十虹涧的师长,谁还见过镜花剑?
若是镜花剑完好,为何不能拿出来给世人证明?
有人这般嘲笑,似是确认了镜花剑已毁。然十虹涧上下虽不肯向世人显现镜花剑,却坚持镜花剑完好无损。世人信不信,那是世人的事了。
然十虹涧正道第一大派的名声,终究因为那柄不知道是否损毁的镜花剑,被日积月累越发势强的千羽林夺去了。
距离镜花剑上一次现世已是八百年过去了,从开创门派之初到现在,一向专门负责守护镜花剑的十月阁,仍作为十虹涧神秘的分支,静静地传承着。
这一届的十月阁有一例外,护剑使淬弦在三袖盛会上昙花一现,令这个一向神秘的分支再次成为正道众人议论的话题。
淬弦在三袖盛会上展现出的强大力量,震慑住了其他门派大小弟子,众人都说若非赏香大会后淬弦没有发现千羽林、百琐庄弟子除了和香城,成为榜首的应当就是淬弦了。
随着十月阁的名声传扬,镜花剑的状况也再次引人好奇。
若是镜花剑毁了,十虹涧何必至今令这样强大的护剑使守护镜花剑呢?仅仅是为了掩人耳目吗?
众说纷纭之中,淬弦回到了十虹涧,众弟子得到消息,本想欢迎她,她却提前回了十月阁禁地之中,或许就是不想见到欢迎的大场面吧。
十月阁名声一震后再次回归了平静。
江南的冬日比千羽林温暖得许多,云雾缭绕亦比千羽林的深夜淡了许多,清亮的月光洒落于山涧,融入清水之中,相互交缠流淌,在飞泻的欢鸣、蜿蜒的吟唱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倒映水边坚硬的石块和树木,似情人眼中的情人,脉脉的温柔中尽是小家碧玉的美态。
溯流而上,直至一座古旧的石碑,其立在上游的溪流不远处。碑上以古拙的笔风刻画着“禁地寒星台”五个字,一笔一划深深嵌了进去。
石碑前一丈开始,便是一片结界,左右绵延,将前方一片深林笼罩,莫知宽广,莫知边际。
从外面望去,仅能看到一片深林。亭台楼阁,以及十虹涧的圣地寒星台,没有丝毫踪影。
此时石碑外一丈处站着一个人,他长袍庄严,俨然修为高深的师长模样,面露威严,威严之中更有隐忧,凝望着石碑正后方,亦是结界正中央的地方,不知究竟望见了什么。
他白发飘扬,苍老的容颜上浮现着浓重的风霜,如深秋天明前后,浓重得推门望去便是白茫茫见不得半丈之外前路那般的白雾。
忽地结界之中一阵隐约的呼啸,越发逼近结界外的人。空中却仍旧毫无动静,没有人影,亦没有鸟雀。
“嗤——”
轻轻的一声破空之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穿透结界。结界外的人身形一动,轻飘飘向后退了一大步,约莫一丈。
一道人影,自结界边缘现出模样,缓缓走出,直至现出全身模样,才停下脚步。
她八岁模样,面目稚嫩,腰际一颗流映着蓝玉光芒的珠子,仰着头与男子直视,轻轻一笑,道:“涧主,好久不见。”
这位护剑使,自然只能是芈灵念了。
面前这人,竟就是十虹涧的涧主万俟离。
男子默默,没有回答。他直视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对她不敬的不满,平静得像这深夜月光一般深沉。
芈灵念目光一转,碎发缕缕,随风飘扬,年纪轻轻却不经意间显现出一丝半缕这个年纪少见的妩媚,或许是夜色渐染,不留痕迹。她见他不回答,便继续问道:“怎么没有忙着参悟彩虹,却来见我们了?”
万俟离缓缓张口,微张的嘴唇吐出一声尊称:“芈护剑使,可否借用一点时间,让我知道一下你们在俗世中干了什么?”
芈灵念挑眉,有些不满地问道:“你不是说,此事都归我们管吗?怎么还怀疑我们?”
万俟离冷静地道:“我并非怀疑你们,只是我乃十虹涧之主,十月阁再厉害,也是我十虹涧的分支,你们有什么决定,至少也要让我这个十虹涧之主知晓。”
芈灵念噘着嘴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低下头避开他的直视,道:“好吧,我看你在外面也等了好几天了,我便告诉你吧。”
万俟离眸中闪过一丝怒色,但只是淡淡一笑,依旧平静地道:“岂止是几日?千羽林西林大弟子胡衷恣因重伤推迟了婚事,如今他的婚事已结束,芈护剑使才终于愿意抽空见我。”
芈灵念抬头凝望他的面容,狡黠一笑,道:“你以为胡衷恣是为我们所伤的吗?”万俟离惊疑,似有明白,她接着更加明白地道,“不是。”
万俟离目中闪过一道敏锐的精光,皱眉惊讶地问道:“是无垠?”
芈灵念点头轻叹道:“你敢信吗?真的是无垠。”
万俟离见惯了天资卓越的人,却也不敢相信世间有这等人物,脸上显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片刻之后却明悟过来,不同于芈灵念地深意一笑,道:“他的确是只身逃离,却不是凭自身能力逃出来的。”
芈灵念疑惑,半信半疑,问道:“你又不在那里,你知道了什么?”
万俟离凝望着这个看上去稚嫩孩子般的人物,淡淡一笑,其中隐然居高临下之意:“我是一派之掌门,见得自然比你多。那个千羽林,暗地里在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