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悠乐看向他时,目光已变作冷淡,立即起身道:“好。去你房间里。”
“好。姑娘小心,我来开门。”季赋看了紧紧相拥的二人,站起身走到姜悠乐前面,为她开了门。
房间之内,剩下两个紧紧相拥,莫知未来何在的年轻人。
“涟漪,绿水,莫哭,这件衣服很好看,我没有别的……”
“青山,你别走。”她哽咽之中,痛苦地说出这样一句已经是恳求的呼唤。
无垠身子一震,脸色煞白,惊慌不已,低声喃喃:“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要走?”林涟漪哭声更响,绝望之意透出朱唇,在他怀中左右冲撞,直撞得遍体鳞伤。
“绿水……”无垠苦涩的声音仿佛承认,他轻轻抚摸着她玉背,顿了顿,却将方才苦涩的声音一转,道,“胡说,我说过要与你成婚的,怎么好意思再拖?”
林涟漪一时没有回答,只是哭泣,许久之后,才说道:“不,我感觉到,你心里有事。”
无垠面容苦涩得如同苦茶一杯,酝酿许久,好不容易才缓缓退去,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没有的事,我只是想到日后你要跟着我过流亡的日子,实在过意不去。”
林涟漪侧过面,露出半张脸,声音清晰了些,她哽咽道:“你自己说的,娶我,千羽林上,身为卧底,危机四伏,倒知道拖我下水,如今,婚服都摆在这里了,却舍不得和我一起浪迹天涯了吗?”
无垠无奈,低头道:“好,我的错。夫人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好不好?”
林涟漪又停顿一会儿,待哭容渐退,才离开他怀中,红肿着双眼低头道:“好。”
无垠勉强一笑,却也尽力做得不那么勉强,他拿起季赋放在桌边的婚服,将新娘服交给林涟漪,道:“去试一试吧,我看看合不合身。”
林涟漪拿过衣服,苍白面色稍稍恢复一点,抬头与他对视时,躲在他怀中的坚毅面色此刻又化为柔水,带着两团浅浅的红晕,道:“你也试试,我也要看。”
“好。”
屏风后,林涟漪换上新娘服,对着镜子仔细左右晃了晃,觉得恰好合身,心中甜蜜,忍不住多看了镜子中的自己几眼。
红绸给她的凌飞雪的面容,在这件红色嫁衣的衬托下格外明艳,其妩媚之色,虽无半分妆容修饰,也有倾城之意。
不知真正的凌飞雪,她的师父,穿上这件嫁衣会是怎样的倾鬼神?
她欢喜之间,忽地听闻屏风外没了声音,凛然一惊,忙跑出屏风,同时喊道:“无垠!”
入眼中,无垠身着红衣,连面容棱角都仿佛温和了许多,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孤傲之味,多了几分温柔。
他手中捧着一包打开了的糕点,凝望她跑出屏风,不禁惊艳,定定地凝望片刻,才夸赞道:“好看,合身。”
林涟漪温柔一笑,走上前,道:“你也好看。”
无垠目中闪过一丝痛苦,故作自然地低头,伸手道:“桔红糕,不久前买的,不知道还是不是从前的味道。”
林涟漪抓起一整包桔红糕,道:“还未品尝,便道,“是,就是。”她抓起一颗送入口中,却不知为何,这包桔红糕却没有从前的好吃,然许是心中甜蜜,再不好吃的也觉甜蜜。
她抬头凝望他,真诚地道:“好吃。”
无垠亦笑,转头看向桌上,拉着林涟漪过去,道:“我听闻新婚之时要喝合卺酒,我觉得这酒不错,你尝尝如何?”
方才没有仔细看,原来桌上茶壶边上摆着两个酒杯,茶壶之中装的原来也是酒。无垠倒满两杯酒,递给林涟漪一杯。
林涟漪正要饮下,无垠却握着酒杯,伸手道:“合卺酒不是这样喝的啊。”
林涟漪会意,轻轻一笑,伸手与他手臂交缠。
她没敢看他,他却深深凝望着她,无限不舍,在与她共饮合卺酒时,也一并饮下了。
酒入愁肠,相思泪不敢落。
他不爱喝酒,喝酒之人会缺少清醒,恐怕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就像此刻,本该就此离去,他还是伸出手,抱紧面前身着嫁衣的女子,鼻间触及她温柔的长发,发香幽幽,呼吸间,温柔得他几乎窒息。
先后放下酒杯,他怀抱着她,玉人温暖,如不言的挽留。他声音低沉,渐渐忧伤:“这酒如何?”
“好喝。我们真正成婚的时候,便用这酒吧?”林涟漪笑道。
“好。”无垠目中泪花闪动,“涟漪,听闻你爹与你娘成婚以后,便离开了你娘,独自回到天涯教中,如此行为,你以为如何?”
林涟漪心头一跳,更紧地抱着他,道:“我以为不好。生不可长相厮守,死不能共赴黄泉你不可如此行为。”
“可是,如果不出意外,你爹本可以等到成为教主之后,再迎你娘进入天涯教。那时你娘为教主夫人,你为教子,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不行!”林涟漪猛然之间异常清醒,环着他还不够,更紧紧抓着无垠衣衫,盈盈泪光,如他一般,道,“你要干什么?学那位教主大人抛妻弃子吗?”
她说得艰难,仿佛一身病痛。
痛苦之中,方知刚才的直觉为准。她言罢,便泪流不止。
无垠无言以对,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香气萦绕,带着悲绝的味道。
如香料本身,都是从许多种花草中抽离最好的一部分,调试了一次又一次,才得到最好的一种配合方式。当此时,已是呕心沥血,销毁了无数本该绽放得鲜活的花草。
故而香气本身,温暖馥郁的幻梦之美背后,都必然有无限千方百计的辛酸。
“涟漪,你相信我能活着回来,回来娶你吗?”他泪水落在她发间,而她恐惧得早已头皮发麻无感。
“不相信。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林涟漪欲脱离他的怀抱,忽觉身上无力,猛然惊醒,方才酒中有什么能迷倒人的东西。
“无垠……”她顾不得怪罪,但知或许下一刻他便会甩开她的手臂,忙竭尽全力抱住他,哭得狼狈不堪。
无垠面容上显现之痛苦,丝毫不逊于她,他低声道:“对不起啊,这婚事又要拖了。我如此食言,也难怪你不能再信。”
他轻柔地抚摸她尚披在身后来不及绾起的长发,黑发自手中滑过,如水流一般不留痕迹,唯有手中染上淡淡幽香,不久便也要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