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暗暗苦笑,心道:“这丫头天赋不比我差,亦修炼了十年,你怎知她的厉害?”
林涟漪仰头坦然直视道:“请伯伯检查。”
渚沙半信半疑,抬起手,掌心亮起一团棕色光芒,缓缓飞向林涟漪,于她头顶盘旋,从旁可见淡淡光芒,如丝缕一般,牵连进林涟漪乌发之下。
林涟漪暗暗心惊:一般检查体内灵力,若是懂些礼节,都是自手腕处,如把脉一般切入经脉。而他以自身灵力检验我体内有无灵力反应,意在趁机检查我有没有暗修别派法术。
看来“貌如飞雪”给他带来的怀疑之心尚未消除。
她心中一紧,下意识地不敢动右手臂,其上夜魄中封存了她的所有灵力。
想到此,她还是不免心中一痛:把灵力封存进法宝之中,回头又要将灵力收回,这一来一回要消耗多少灵力?
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只有些微虚弱的灵力,应当是初成形的,在经脉之中懒散地游荡。
棕色光芒再三搜寻之后,终于放心地收了回去。
对,是再三搜寻。林涟漪经脉之中虽暂时没了灵力,这点感知能力还是有的,这团光芒照耀之下,仔仔细细地搜寻再三,才收回的。
渚沙脸上表情放松了下来,林涟漪觉得看上去也亲和了许多,自己亦松了口气,以意识小心压制的魔神血和朱心悄悄动了起来,将经脉之中的灵气全数炼化为灵力,同时于堂中二人不经意之处丝丝缕缕地吸收灵气,以补充自身。
与怀疑之事没有真成现实相比,林涟漪是否真的天赋够格已经是小事了,故渚沙说起她修炼成果时,也只是说了一句:“不错,资质尚可。”
“多谢伯伯指点。”
林涟漪与无垠相视一笑,这应当是渚沙为二人婚事设置的最后障碍了。
林涟漪以为渚沙还会冷哼一声、嘲讽一句,没想到渚沙直接说道:“吃饭去吧。”
林涟漪没有受到嘲讽,反倒有些猝不及防,瞥了眼边上的揽星诀,忙问道:“那揽星诀……”
“你林姨是不是违背了掌门师兄的话,把怀羽真法教给你了?”
林涟漪明知瞒不过他,只好承认道:“是。”
“哼!”提及林恬,他总算哼了一声,道,“那女人违背掌门的话在先,我再把揽星诀传给你也无妨,反正在临霄峰西林住处的破书房里放得都要生霉了,还不如拿出来给我徒妻。”
林涟漪错愕。
渚沙抬起脚便往外走,同时道,“你回去告诉你林姨,彩礼就这本揽星诀,别的没有!”
林涟漪更复错愕,无垠哑然。
渚沙先走一步,无垠和林涟漪在堂中又言几句。
无垠本想道歉,再另找些配得上修真之人彩礼之名的东西,林涟漪先道:“彩礼我要点染,别的不要。”
无垠更复哑然,只好揭过此事,另寻话题:“今日请了厨工在我西林住处做了饭菜,邵师兄应该和你说过吧?”
“说过了。有什么好吃的吗?”
“就知道吃了吗?”无垠笑骂一句,目中浮起不舍之情,“明日我就要走了,你一人如何是好?”
“你和韩姐姐都走了,我就待在东林,不出门了吧。”
“哦,韩师姐也要随我们一道进入俗世。”
“是啊。”林涟漪提起她,眼里尽是不舍。
“就对她不舍?”
林涟漪白他一眼,竟大胆道:“你若答应日后愿意我天天去北林看她,我便也多想想你?”
无垠捋了捋她耳边碎发,摇摇头,转身往堂外走去,断然道:“不答应。”
林涟漪忙跟上,脸色才泛起羞红,笑如银铃。
无垠在前面走得极快,后来听得身后女子不得不小跑。才放慢步子,顿觉脸上发烫,如她一般。
席间气氛依旧尴尬。
似乎知道别的弟子不愿意与林涟漪同席,饭菜也只做了渚沙、云随烟、胡衷恣、邵仲文、无垠和林涟漪六人的份。
胡衷恣、无垠与林涟漪表面上谈笑自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林涟漪、无垠不知胡衷恣是何心情,但二人相视之间,都感觉到彼此的心情不畅快。
邵仲文和渚沙具不多话,剩下的话全叫云随烟说了。无非是教育林涟漪遵守正道之规、远离邪道。
三年之前,云随烟向掌门复请命,欲亲自废除林涟漪一身法术,今日二人同席而谈,境况之变,令人唏嘘。
林涟漪虽因三年前之事心有芥蒂,云随烟亦因之对林涟漪很不放心,但如今婚事已成定局,唯有相互接纳了。
林涟漪应和着一些她并不同意的教导,时不时承诺一两句自己要如何如何做,心中却暗道:奇怪,一向听闻掌印人渚沙坚守正道,为何这云师叔比渚沙还不放心我?
她看得出来,云随烟应当是被渚沙强行劝服,无奈之下同意的这门婚事。
她下意识地抚了抚放在膝盖上的揽星诀,对冷嘲热讽、席间几乎不怎么说话的渚沙暗暗感激。
“啊!”林涟漪一声惊呼。
众人向林涟漪看去。
“对不起!”厨工脸色大变,忙端着正晃荡不平的菜汤,后退两步,连连道歉。
林涟漪站起身,伸开手臂,袖上为洒翻的汤水打了个湿透,一股浓郁的菜香散发开来。
渚沙有些失望地看着林涟漪,若是修道之人,绝不会如此轻易为汤水所溅。
无垠下意识地瞥了眼渚沙和云随烟,见他二人脸色都有些不对,目露惊慌,忙站起身,道:“我带涟漪去借师妹的房间一用。”
云随烟脸色变得更差了,邵仲文面露奇怪的表情,似觉得凡俗女子终究麻烦。
“唉,你坐下吧。”胡衷恣阻止道,“我带她去。”
林涟漪、无垠脸色一滞。
胡衷恣已知道了林涟漪封存灵力,如今接近于一个废人,若此时随他离开,岂不是未必回得来?
邵仲文见状,似嫌弃地撇了撇嘴,道:“胡师兄与师弟师妹都熟悉,无垠师弟你去未必能借到。”
师父师叔在此,无垠如何能显露担忧,两难之中,他暂不回答,看向林涟漪。
林涟漪暗叹还好早有准备,便向无垠点了点头,又向已站起身的胡衷恣笑道:“麻烦你了。”
一路上她走在胡衷恣左侧,时刻提防,且小心地与胡衷恣保持距离。
夜魄在袖间暗暗蓄势,若是胡衷恣有意暗害她,在躲于暗处的江非雪出手相救之前,当最大程度防御甚至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