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阎九又是一笑，然后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子，在书案下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说道：“真的，十余年了，真是好久不见，你变了，还是说，我之前认识的，便不是一个真正的你呢？”

听着阎九语气平淡中还带着一丝的萧索，李羡仙长吁了一口气，至少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杀意，便是说道：“人么，总是要长大，变得成熟起来的，父皇将整个天下交到我的手中，我便要为整个天下的百姓负责才行，怎能还像以前那般纨绔下去，而且那时候，也是为了想要好好活下去而已，没有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阎九道：“我呀，倒是更喜欢你那时候的样子。”

李羡仙呵呵一笑，说道：“我也是更喜欢初见时候的你，一人一刀，踏足江湖，虽然迷茫，但是潇潇洒洒，自由自在的。”

阎九嗯了一声，从后腰之上摘下了两只酒囊，将其中一只递向了李羡仙，说道：“有没有兴趣喝一些？”

李羡仙微微一愣，不禁问道：“你不是不饮酒的吗？”

阎九点了点头，说道：“那是以前，我记得我们初见之时，你和我说过，哪有江湖儿女不饮酒的，入了江湖，不就是应该大碗的喝酒，大口的吃肉，贪恋红尘，又快意恩仇，才算是逍遥自在么。”

李羡仙沉默了片刻，终是接过了阎九手中的酒囊，脸上的神情在这一瞬间，显得略微的有些恍惚，说道：“然后你和我说，你身入江湖时日尚浅，还品不出这酒中滋味，总是觉得难喝之极。”

阎九又道：“再之后，你劝酒与我说，春望桃李花满山，夏观萤火似登空，秋赏满月洒银妆，冬会初雪红梅香，看着这般景色，哪还会有酒不好喝的道理？”

没错，李羡仙哈哈一笑，忍不住走到了阎九的身边，又像多年前的那个纨绔子弟一样，十分没有正行的坐在了阎九的旁边，打开酒囊的木塞，朝着里面闻了一闻，顿感酒香四溢，不禁叹了一声好酒，又是说道：“你那时候确实是答应过我，如果有朝一日，你也能品出你所说的这酒中滋味，到时候我们再一同喝上几杯，可是现在，你是懂了？”

“懂了。”阎九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说道：“也许并非真懂，我只明白，这酒中尽是愁滋味。”

说着，阎九一口烈酒下肚，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李羡仙又是一笑，说道：“能够懂得借酒消愁，也算是半个酒道中人了，不错不错，我们共饮美酒的这一天，你倒是没有让我等得太晚。”

阎九又猛灌了一口酒，然后继续说道：“可是，你又知道，我为何要借酒消愁？”

“这……”关于鬼岛之上所发生的一切，李羡仙确实是一概不知，不过总是能想到个大概，毕竟当时只有那么几个人随着阎九一起出海寻药，而如今再为露过面的，便只有那一个人，于是问道：“是因为白姑娘？”

“对。”阎九说道。

李羡仙说道：“当年白姑娘对你一刀定情，便是暗中许下了终身，后来又直接了当，想要与你相伴与江湖，那时候我便是觉得，你们郎才女貌，真是天生地设的一对，如果真的能走到一起，一定是一对神仙眷侣般的人物，会成为江湖中永远流传下去的一段佳话。”

阎九长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我那时候年幼无知，面对着她的情义，却只懂得一味的躲闪，倒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李羡仙道：“少年之时，看不透的事情总是太多，这也不能怪你，任谁都是这般的模样。”

阎九说道：“怎么不怪，如果当年，我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勇敢的接受她的情义，和她相伴于江湖，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一连串的事情，一切的命运都可以改变。”

李羡仙说道：“天意弄人，便是如此，都说人定胜天，可是有时候我也觉得，天意难违。”

阎九道：“是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有人在茫茫红尘之中，只是一抹浮萍，命运有时候觉得太过平淡无聊，便会掀起一道道滔天巨浪，而我们这些浮萍，也只能随着巨浪，被左右摇晃着，被命运捉弄着。”

李羡仙道：“那后来，你和白姑娘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阎九再次的沉默了，好不容易缓和起来的气氛，在这一刻，又变得压抑沉重了起来，良久之后，阎九才又是灌了口酒，缓缓的说道：“她死了，就是死在了我腰间的这把长剑之下！”

说着，阎九一把扯下了腰间的长剑，置于眼前，说道：“你知道吗，这把剑，名为天下，为得是让持剑之人，心系天下，可是，我就算以此间保得了这个天下，杀了阴无仇，给九州天下一个太平，却是保不住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甚至，自己心爱的女人便是死在了这把天下之上。”

“白姑娘死了？”李羡仙心中早就有了这样的猜测，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道。

阎九说道：“没错，那一战，我几乎耗尽了真气，体内蚩尤之力暴走，险些入魔，若梅她为了救我，为了唤醒我的心智，不惜用自己的鲜血，用自己的性命来做交换，然后便是死在了我手中的这把天下长剑之下，死在了我的眼前。”

说着，阎九缓缓的站起身子，然后猛得转身看向了李羡仙，手中天下长剑豁然出鞘，贯穿了李羡仙手中的酒囊，直指李羡仙的咽喉处，说道：“知道么，如果当年不是你们对雪鸽下毒，引我去海外求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今日前来，便是想要讨回若梅的性命！”

感受着咽喉处那冰凉的剑气，看着阎九的严重闪现的一抹杀意，李羡仙彻底的愣在了那里，毕竟，阎九所说的这一切，虽然不是他一手安排，但是他都全部知晓，自己不是主谋，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参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