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酆山已经很久没有迎来一位阴间官差了,自打北方鬼帝统一北方群鬼,治下罗酆山后,就脱离了阴间的管辖。
于是,当罗酆山脚下守卫的鬼怪,见到这个忽然出现在罗酆山的判官时,都感到非常吃惊。
北方鬼帝一位闭关,现只有鬼帝张衡坐镇,他听来人报说罗酆山来了位判官,意图求见,便猜测了无数可能,毕竟五方鬼域,现只有北方独自为政,不与众鬼来往。
张衡:“可知来的是哪位判官啊?”
“小的不知,也没问,他只说自己是判官。”
“男的女的总知道吧?”
“男的。”
张衡对四位判官都还算了解,知道其中赏善司和察查司是男子,而那赏善司原来是无启国人,都没有性别可论。而另外两位判官,尤其是长着一双红眸的崔钰,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所以此番来的到底是赏善司还是察查司?张衡一时半会儿还猜不到,更别说估摸出来者的目的了。
穆时州上回见北方鬼帝是万年前的事,再次来到罗酆山,这里不少地方都变了,不由得多环顾了几眼。
张衡道:“穆判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贵干?”话语间,隐隐透露着警惕的意味。
“不是公事,只是一件私事,想请鬼帝帮个忙。”
张衡一听有些疑惑,堂堂判官,竟也遇上什么棘手的事儿不成。
穆时州:“听闻鬼帝会一些奇门法术,不少人都带着各种各样的心愿来此,希望与你交易。”
说到这儿,张衡几乎猜到了穆时州八分的来意,眼中精光一闪,故作不知。“穆判消息很灵通。”
“所以,我今天也是想与鬼帝达成一番交易的。”
“荣幸,只是不知穆判有什么心愿要达成呢?”
穆时州知道这北方鬼帝向来狡猾,此番他来,也是做好了会吃亏的准备,谁让某些术法,偏就北方鬼域才有。
“无启国有一条河,叫忘忧河,喝了忘忧河水的人就能变成无启国的人,只是这条河后来被人用到了歪门邪道,我便将它封在了自己的命魂中。”
这些事情,张衡早就知道,但他还是慢悠悠地等着穆时州将自己的想法说完。
“如果贸然解除封印,任由忘忧河水流入大海,那水过之处的生灵会受到何种影响,实在很难说。”
张衡捋了捋胡须:“如果忘忧河蔓延所有湖海山川,那意味着所有生灵都将失去性别,不再繁衍生息,穆判果然是心系苍生。”
“不知道鬼帝这儿,可有什么法子避开这一后果?”
“穆判想将忘忧河从命魂中拿出来?”
“是。”
张衡更加认真地开始审视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的判官,他承了忘忧河的神力,前面那么些年都未听闻要恢复神仙之身,如今……
只怕是有了永远不想忘记的人。
心下得出这个结论的张衡,面露笑意,果然天上地下,神仙佛道都难逃一个“情”字,只是他却有几分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穆判下这样的决心?
殊不知,不少人都羡慕他那忘性,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张衡将穆时州带到了一口井面前,那是五方鬼域中仅有的一口无底之井,不知何时出现,更不知会通向哪里。
“这么多年了,想必忘忧河已经与你命魂真身交融到一起了,要想使它们分开,估计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什么代价?”穆时州问。
张衡:“我的确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将那忘忧河抽离你的命魂,同时将那河封入鬼域的无底之井,只是到那时,你的命魂会残缺不全,痛苦将时常伴随。”
穆时州闻言,稍微睁大了眼睛。
张衡又说:“其实就算失去命魂也是可以存活的,只要你去找到弱水真身,来修补它。”
穆时州的眼中,出现了更大的情绪波动,张衡蓦地揣测,莫非他已经找到了弱水?
“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那是最好的办法了。”
穆时州是不可能去牺牲余映的,但是如果命魂残缺,也意味着他的法力和修行会受限,届时他剥除忘忧河的初衷岂不就成了一场空谈。
张衡见穆时州陷入了沉思,知道自己施展禁术的机会来了,过往千万年不知多少人在他这儿交换了宿命死契,每一个交换的人都步入了无法回头的深渊。
另一边,地府元气大伤,积压下来的事务,全都落到了没有重伤之人的身上,孟戈忙得昏天暗地,奈何桥等待投胎的魂灵已经积压到了平时的三倍之多。
为了歇口气,孟戈去找了赏善司来帮忙,一开始,书昊是拒绝的。
孟戈道:“整个地府,就你最闲,你要是不过来帮我,我就告诉八殿,让她给你派点别的活儿!”
书昊一听八殿,立刻就认怂了,毕竟如果是八殿亲自派活儿的话,他估计得忙到断气,八殿用人的唯一原则就是,不把人累瘫绝不是阎王。
赏善司到奈何桥帮差后,孟戈终于得以在旁打了个盹。
二人忙着忙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穆判去哪儿了?”
孟戈下意识道:“还能去哪儿?跟着心上人跑了呗。”
“跑了?”
“别管他了,反正等他回来,估计又要受处罚了,耽搁了这么久。”孟戈说得心不在焉,只是她没有想到,穆时州此时身在北方鬼域,而且还与鬼帝做了一个代价巨大的交易。
书昊也是摇头:“穆判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穆判了。”
“他啊,从来都是那样,看上哪个姑娘,就开始奋不顾身,百年过后,就翻脸无情。”孟戈认为穆时州还是那个穆时州。
“我的意思是,他这次比以往还要奋不顾身。”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认同,他都心甘情愿去五浊恶世受罚了,而且仿佛那样的惩罚再来十次,他也无所谓一般。”
书昊正鼓捣着彼岸花,忽然看到远方飘过一道墨色身影。“那不是时州嘛,他回来了?”
孟戈顺着书昊所指看去,什么也没发现。
穆时州的确从罗酆山回来了,而且是一身轻松地回来了,可是为了得到这暂时的轻松,他的牺牲并不小。
只是,他没想到刚回地府,就撞上了来兴师问罪的崔钰。
“穆判离开这么久是去哪儿了啊?”崔钰将手按在一摞生死簿上,不停地敲打着手指。
“呃……崔判辛苦了。”穆时州不着痕迹地接过崔判手边的生死簿,心里估算了一下积压下来的事务有多少。
崔钰:“现在地府很需要人手,你可不能再消失了。”
“我知道。”
穆时州送走了崔钰后,没多久又迎来了蔚凝冬。
“你也是来兴师问罪的?”
蔚凝冬道:“崔钰都来兴师问罪过了,我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那……”
“我想问你忘忧河的事儿,就算我不来问,也许,孟戈过段时间可能也会来。”
穆时州一听到忘忧河,神色开始有一刹那的不自然,但是没能逃过蔚凝冬的眼睛。蔚凝冬尖锐地指出:“莫非穆判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只是,忘忧河已经干涸,见不到了。”
“怎么会干涸?”
“因为我将它吸干了。”
蔚凝冬并没忘记穆时州的真身是什么,马上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看来孟戈是没机会拿到忘忧河水了。”
“孟戈?她要忘忧河水做什么?”
“你说呢?”
穆时州立马反应过来,这个世界上能让孟戈上心的事情也就那一桩了。
可是蔚凝冬问完这事后,立刻还是板着脸将穆时州说了一顿,说他再这样不声不响消失,积压公务,她就去八殿那儿参他一本。
穆时州眼角抽抽,心道蔚凝冬果然还是跟崔判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