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理而言，正常人要是碰到一个陌生人，尤其是还是个长相颇丑没有奇人异士风貌的陌生人，在那里没头没脑，四五不着地说着一些云里雾里的话，八成都会暗骂一句“神经病”然后掉头就走。

但赵杠杠这个认知上还算是普通人的家伙，却觉得眼前的男子有种奇妙的吸引力，令他不自禁地想听其继续说下去。

“个人的体面与尊严，平等、自~由等等概念，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是没有的。而其他生物的体面与尊严，平等，自~由等等概念，在我们人类的文化中是没有。”男子低着头，注视着猪兄“哼哧”地进食，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呓语。

“这场异变对于我们人类来说，是一场对文明与历史的彻底摧毁，是对我们现代以来，建立起的科学观念、人本思想的彻底嘲讽。我们该痛哭。”男子的大嘴咧了咧。

赵杠杠听着男子的话，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末世本来不就是这样吗？

“但对于其他生物而言，换成我们人类的概念，或许，却又可以称之为一场‘革~命’。”

“因为它把旧世界打碎，让所有被人类奴役压迫的生物，都重新获得了在世界上自~由生存的机会。哪怕，它们本身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这代价是平等的，人类同样在面对。”

赵杠杠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但却又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便道：“您把人与动物放在一个等同的地位上是不是有些不妥？”

男子听完并没有对赵杠杠的话语表示否定，反而点了点头，发出了一声意味难明的感叹。

这个时候猪兄正好吃完了盆子里的米粥，抬起头朝着男子哼唧了几声，便蹦了几下，跳上了一旁的房顶，站在上面一动不动。

“他这是在？”赵杠杠望着黑野猪，疑惑地问道。

“晒太阳。”男子同样抬着头望着猪兄，咧开嘴笑道。

赵杠杠此时才恍然发觉，本来阴沉的天空，竟然恰好就在这一处山坳中，漏下了一片阳光。

此时临近正午，阳光刚好，既不毒辣也不稀薄。

赵杠杠抬起手遮住眼帘，看着在房顶沐浴阳光的黑野猪，恍惚间，竟觉得这幅画面充满了神圣感。

男子站了一会，看了看发呆的赵杠杠以及在其脚边注视着自己的年年。

“来，我带你去看看其他地方。”

“啊？哦哦，好的。”

男子带着赵杠杠在小村里缓慢穿行，年年则在赵杠杠的脚边慢慢跟着。

一路上男子说了很多话，有些话赵杠杠深表同感，有些则不敢苟同，但更多的却是懵懵懂懂。

没有谈及整个村庄为什么只有男子一个人的问题，赵杠杠觉得，这个问题不必问。

渐渐地，赵杠杠一行走出了村庄，来到了一片空旷的野地。

“这……”赵杠杠发出惊讶的呼声。

年年也似乎愣了愣，然后利索的爬上了赵杠杠的肩头。

只见一大群白花花的家猪在野地的泥潭里扑腾，周围还有一些水牛、鸡鸭以及乡下常见的土狗。

本不相干的几种动物在这片还算宽敞的野地里奇妙地和谐相处了起来。

“他们……没有异变吗？”赵杠杠非常疑惑。

“有些动物异变了，但大部分都没有。异变了的动物都被猪兄处理了。”男子看着闹腾的猪群说道。

“咦？怎么谢杰说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不是说十岩镇上的动物大多数都在异变过程中死了吗？但看这小村的情况，似乎没有异变的动物却是大多数？”赵杠杠心里暗道。

男子似乎没有发现赵杠杠的走神：“以前我在村庄里喂过猪，也养过牛，似乎失去了人类，这些动物便会无法生存。但实际上，当没有人类的存在后，这些动物也完全知道该怎样生活。它们会自由自在地闲逛，饥则食渴则饮，春天来临时还要谈谈爱情，反倒是比以前自在了许多。”

赵杠杠觉得他说的有点歪，毕竟人类饲养这些家禽，不是因为他们无法独自生存，而是希望它们按照人类自己的想法去生存。但他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男子似乎察觉了赵杠杠的想法，眯起了眼睛：“确实，这些动物应该被称为家禽，人类饲养他们是有着自己的目的。这些动物的生活从一开始就被安排了主题。当然，就它们中的大多数而言，这种生活主题是很悲惨的。”

对于男子的说法赵杠杠觉得从他的角度来说，确实是有道理的，但却不知道他扯了这么多类似“小动保”的话题要做什么。

男子自顾自地说：“按照当时饲养他的那家人的安排，猪兄的生活主题是要成为一头肉猪的，也就是被阉掉，只负责长肉。但猪兄那时候就很特殊，他有着异常的敏捷，一米高的猪栏都能一跳就过，所以他总是到处游逛，根本就不在圈里呆着。而当面对想要劁掉他的人时，总是能提前嗅出危险的味道，朝着那人瞪大眼睛，噢噢地吼起来，根本就不让他接近。那时候的猪兄，就已经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了。”

赵杠杠听着男子的描述，一股强烈的既视感出现在他的大脑里，但却又死活想不起到底是什么。

“还有这个男子……”赵杠杠转过头看着他那张丑丑的脸，也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年年瞧着赵杠杠一脸狐疑的样子不由得一乐，开始在他的肩膀上跳来跳去。

赵杠杠伸手捉住故意放水的年年，一把搂在怀里，不让其乱动，年年扭了扭身子蹭了蹭头，舒服地眯起眼睛，安静了下来。

男子似乎没有受到赵杠杠与年年的影响，按着自己的节奏继续说着：“异变之后，猪兄倒是变得更加的聪明和厉害。他将那些异变了的人啊动物啊全都清理了，然后打破了圈栏，将所有动物放了出来。”说到这他突然笑了笑，“他还把所有的公猪赶走了，只留下母猪。现在野地里的都算是他的妻子。”

赵杠杠嘴角抽动，看着野地里成群的母猪，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人不如猪，人不如猪啊！猪兄都已经在末世大开后宫了，自己现在却依然还是个处男，太惨了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