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夫人,”江北想了想,直接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你说想从教义中寻求安宁,心里自然有不安宁的地方,不如说出来,我也好知道如何帮助你。”
“其实……”索菲娅犹豫片刻,低了头,“其实也没什么不安宁的地方。”
江北有些无奈,如果是没心眼儿的凯瑟琳,肯定直接说,牧师,我有些心事和你说,换成性情冷淡的薇薇安,八成摆起一张臭脸告诉他自己不高兴,但索菲娅明显有心事,又吞吞吐吐地不肯说,到底能是什么事?
他没心思和索菲娅捉迷藏,琢磨了一下,以退为进道:“洛林夫人,我很想帮你,如果你只是想了解圣光之道,更应该向托马斯主祭求助。”
按照江北的想法,话说到这里,如果索菲娅真有事求他,怎么也该说出来了。不料索菲娅沉默片刻,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也没再提借书的事,就低下头,转身向门口走去,蓬松的黑色裙裾拖过大厅的地板,脚步声轻得像只猫在蹑足而行。
江北真奇怪了,到底有什么事不能明说的,莫非是什么难言之隐?
他想到这点,看着索菲娅窈窕又落寞的背影,胸口忽然一动,有些懂了。
一个美丽至极的女人,这么年轻,又死了丈夫,还活在镇民的流言蜚语下,想来没什么朋友,自然寂寞难耐,寻求圣光之道只是为排遣内心的苦闷,但这样腼腆的一个人,当然不会直说“我很寂寞,想找个人聊聊”,所谓寻求安宁不过是托词罢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但为什么总来找他呢?
江北凝神思索,很快有了答案,索菲娅每次来教堂,那些僧侣都躲在门后面偷看她,这种窥探本身就是种不尊重,从中可以管窥这些人心中对索菲娅的态度。
索菲娅肯定也清楚这点,在她看来,这些僧侣和那些议论自己的镇民一样不值得信任,所以极少来教堂。
而他来到闪金镇后,先治好了三个已经被宣判死刑的年轻镇民,又一锅端了豺狼人的老窝儿,用行动和实力证明了自己的成色。
索菲娅也把他当成了值得信任的僧侣,如果她想找个神职人员聊聊,整个闪金镇教堂,最佳的人选自然就是他。
江北是个现实的人,总习惯以功利之心去衡量他人,所以对索菲娅有些提防,想通透这点后,又觉得她确实有些可怜,扬声说道:“洛林夫人,教堂的大门永远向民众敞开,圣光也不会吝啬于照耀它的信众,欢迎你再来。”
索菲娅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江北,似乎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微微一笑,然后转回头,步履轻盈地离开了。
美艳,腼腆,江北目视索菲娅走出教堂,想着她身上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摇了摇头,真是矛盾的一个人。
他转过身,正准备回阁楼,格斯诺忽然从内门钻出来,跑到大厅门口趴在门框旁向外张望。
江北走过去,拎住格斯诺的耳朵把他拎了回来,“你老看人家干什么,有用啊?”
“哎……哎呦……快松手,”格斯诺呲牙咧嘴地挣脱开,抱怨道:“没用是没用,但我看一看还不行啊?”
他又“嘿嘿”笑起来,问道:“老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偷看索菲娅啊?”
江北听得懂话里的意思,扭头看到内门后面还有几名僧侣看过来,眼神里都藏着一丝的暧昧,也不在乎这些,故意大声说:“说的对,我不喜欢你偷看索菲娅,再被我发现你这么猥琐,丢了僧侣的脸,非打你一顿好的不可!”
几名僧侣听到,都识趣儿地走开了。
“去背你的教义。”江北揪着格斯诺回到内门,把他扔进藏书室,然后回了阁楼。
但前脚刚进门,格斯诺后脚就跟了上来,嬉皮笑脸地说:“老师,背书背得太无聊,我想和你聊聊。”
“除了索菲娅,”江北知道格斯诺想聊什么,先把他的嘴堵住了,“聊别的都行。”
“我就是来聊索菲娅的,”格斯诺的嘴也不是那么好堵,“上次你问我她的事,我还没说完,正好再跟你说说。”
“还有什么没说的,”江北对索菲娅已经感起了兴趣,但不想听格斯诺啰嗦,“捡重要的说,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用提了。”
“当然是重要的事,”格斯诺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又压低声音说,“其实索菲娅不是斯皮尔·洛林的妻子。”
“哦?”江北立刻来了兴趣,问道,“那她和斯皮尔·洛林是什么关系?”
“具体什么关系我不清楚,”格斯诺摇摇头,又笃定地说,“但我知道她肯定不是斯皮尔的妻子。”
“你怎么知道?”江北问。
“你没见过斯皮尔,那就是一头猪,不,猪都比他英俊,他胖得连走几步路都要喘气,平时都让仆人抬着出门,再抬着回去。
为人也不怎么样,对矿工很苛刻,人们背地里都骂他是吸血鬼,要不是他全家一起被烧死了,事情闹得太大,镇民们说不定还要因为那场大火拍手称快呢。”
格斯诺贬低了斯皮尔一阵,接着说:“像索菲娅这样美丽的人,怎么可能嫁给一头猪?何况这头猪还有妻子,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呵,”江北哑然失笑,“我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原来是自己瞎猜的。”
“这可不是我瞎猜,”格斯诺梗着脖子反驳道,“我手上有证据。”
“什么证据?”江北问。
“老师,难道你没观察过索菲娅的体态么?”格斯诺的神情又变得贼兮兮的,“她那么轻盈,走路时几乎都没有声音,还那么腼腆,连和男人说几句话都会脸红,一看就知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一个僧侣从哪儿学来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的?”江北没想到是这种证据,拍了下格斯诺的头,“有正事没有?没有就滚下去背教义,别来烦我。”
话是这样说,但他回想了一下索菲娅的体态,发觉确实非常轻盈,像根羽毛一样,仿佛能随风飘起来。
“你不相信算了,但有件事你一定很好奇,”格斯诺贼忒忒地问,“老师,你知道索菲娅为什么总来找你么?”
这个问题江北已经有答案,但纯属个人推测,瞧格斯诺的神情好像有自己不知道的内幕,示意他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