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回到营帐,想着一天的遭遇,肺都快气炸了,但转念一想,虽然一天下来险些累死,但解除了后顾之忧,不用再担心被报复,又心平气和了许多,觉得自己忍辱负重替家人消解了一场灾难,不失为一个真男人,比那个仰仗家族余荫横行霸道的牧师强得多。
对,男人能屈能伸,忍一时之辱,换一片海阔天空,自己在外替家人遮风挡雨,应该值得尊敬,有什么好气的?
佩德罗转着念头,居然得意起来,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就在这时,帐帘一掀,白天那两名士兵走进来,一名士兵手里拿着个浅棕色的羊皮卷,“督查官,白天那个牧师的登统簿查到了,按上面的信息,他……他好像……”
士兵犹豫地没往下说。
“那个牧师是哪个大家族的?”佩德罗迫切地想要知道江北的背景,在他看来,江北的背景越雄厚,那么自己今天的辛苦也就越没白付出,在这种心理下,竟隐隐希望江北的背景大到骇人听闻。
“按照登统簿上的信息,”另一名士兵犹犹豫豫地回答道,“他哪个大家族的也不是,以前就是一个苦行僧,什么背景也没有。”
“什么!?”佩德罗吃了一惊,苦行僧社会地位低下,连普通平民都稍有不如,他想了一下那个牧师的气势,不太相信,“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我也怕出错,特意去问了德拉斯,确定没错,”士兵把羊皮卷递上来,“不信您亲自看看。”
佩德罗接过羊皮卷打开看过,上面写得清清楚楚,那个牧师的名字有些奇怪,只有两个字,有些拗口,印象中没有哪个大家族有这样奇怪的姓与名,而牧师登记的身份也确实是个苦行僧。
为防止士兵弄虚作假,登统簿上的信息都有专人去核实,一旦发现,严惩不贷,极少有人敢提供假信息,也意味着这些信息是真实的。
“见鬼,我被骗了!”佩德罗回想起自己像头野猪一样在林地里钻来钻去,还累死累活地扛着一块大石头回来,在校练场和营地里绕来绕去,觉得自己蠢得就像头驴子,气得嘴都歪了,把羊皮卷紧紧攥在手里,“连我都敢骗,你们这就跟我去找那个牧师,我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佩德罗带着两个士兵怒气冲天地出了营帐,走了几步后又回帐拿了自己的武器一把巨大的双手剑,然后朝江北的营帐匆匆走过去。
从凯美林那里回来,江北叫上爱德华,开始处理采集回来的药草。薇薇安无事可做,坐在旁边观看。
这次采集回来的药草不少,但能用的部分不多,宁神花只有根部靠上的一节枝茎可用,银叶草只有顶端的几片叶子能用。
把这些部分截取下来,风干脱去水分,碾碎后按照比例调和在一起,加入适量清水熬煮,沥去残渣,就能得到初级治疗药水。
这种药水有镇痛和加快伤势恢复的功效,既可外敷,也可内服,在没有牧师或者来不及找牧师治伤的情况下,能配合绷带用于急救。
江北首次制作药剂,本着一次就要成功的念头,对药草处理得很仔细,宁神花只取最饱满的根茎,银叶草只用长出银色脉络的叶片,小心翼翼地截取下来后,分别放入专用的药筛,准备拿到帐外风干。
“牧师,你给我滚出来!”
江北正在处理药草,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吼,听声音就知道是佩德罗来了。
“好像被我猜中了,”薇薇安看了眼江北,“那位督查官肯定查了登统簿,来找你的麻烦了。”
爱德华有些紧张,问:“老师,现在怎么办?”
“没事,看我怎么修理他。”江北对两个人笑了笑,信步出了大帐。
佩德罗像只炸毛鸡一样怒气朝天地站在营帐外面,身后跟着两名士兵,还有几名牧师和一些士兵被声音吸引,站在远处观望。
“混蛋,”佩德罗把那个羊皮卷丢在江北身上,眼睛盯着他,含满怒火,抽出那把双手剑,“嗤”的一声戳在地上,“我已经查清楚,你就是个一无所有的苦行僧,还敢装什么名门望族,不给我个说法,今天我就以欺辱长官的罪名斩了你!”
爱德华和薇薇安也走了出来。看到佩德罗剑拔弩张的模样,爱德华更加紧张,薇薇安神情悠闲,看着江北,好奇他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
江北没去捡掉落的羊皮卷,面沉如水地走到佩德罗面前,忽然抡圆手臂,就在佩德罗的注视下,一记大耳光呼在了他脸上。
“啪”的一声,佩德罗被抽得转了一圈儿,险些栽倒在地上。
爱德华吓了一跳,当众打一位督查官的耳光,这次的事恐怕更没办法解决了。
薇薇安没料到江北的底细已经泄漏,还敢动手打人,柔密的眼睫也轻轻一颤,眼中接着闪过一抹趣味儿,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
“你拿着一张破羊皮,就以为抓到了我的把柄,不觉得自己天真么?”
江北无动于衷地看着佩德罗,目光冰冷。
他很清楚一件事,面对佩德罗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如果自己显得怯懦,哪怕只有一丝,佩德罗立刻就会发作出来。
表现得越强硬,佩德罗吃不准他的来历,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佩德罗似乎被这一耳光打懵了,捂着脸站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他犹疑不定地看着江北,在江北毫不退缩的注视下,面对那双明亮的眼睛,胸口那股气莫名其妙松了,又变得犹豫起来。
现在只有两个可能,一,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个苦行僧,还在装腔作势,二,登统簿上的信息不对,是故意那么写的。
这个牧师无论气质还是气势都不像一般人,一个苦行僧也绝不可能这么强横,第二种可能也许要大一些。
佩德罗是那种懂得审时度势的人,这样想着,没敢轻举妄动,哼了一声,“登统簿有专人去核实,从来没人敢在这上面作假,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这种措辞,江北就知道佩德罗又被吓住了,心里暗暗好笑,声音冷冰冰地说:“我是谁不是你应该打听的,你只用思考两个问题,第一个,爱德华牧师的登统簿上,有没有写明他的背景,第二个,一个卑微的苦行僧,会不会承蒙安度因大帝赏赐法袍?想明白这两个问题,再跟我说话。”
佩德罗不由想了一下这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不好回答,他没见过爱德华的登统簿,但想来应该没写,最多只会写上出身北郡修道院。
背景这种东西很奇怪,是人都知道占了很大的权重,但对此又讳莫如深,没有哪个来前线领军功的名门子弟,会把自己的背景写到明面上,那样做太愚蠢,只用让该知道的人知道就行了。
第二个问题就好回答了,一个苦行僧或许有可能承蒙安度因大帝赏赐法袍,但就像国王把宫殿里的财宝赏赐给乞丐,几率渺茫到接近于无。
结合两个答案,佩德罗推断出了一个事实登统簿上的身份信息是伪造的,一股怯懦从心底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