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二小姐以为是谁?”梁子邺看着苏月娄,慢慢走近她:“二小姐以为是八殿下吗?”
“呃……”面对梁子邺,苏月娄倒是词穷了。
先前梁子邺就曾在秋宴上替她解围,那天仙云阁着火,也是梁子邺只身冲进火场救她的。所以,面对梁子邺,她总有些亏欠,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前世六殿下就缕缕地帮助自己,今生……还是这样。
“不是,我……”梁子邺不断地靠过来,离她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男子气息。
“我只是想问,你那天有没有受伤?”苏月娄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哪有人那么折磨自己的?你知不知道,稍有不慎丢命的可是你自己。”梁子邺想起那天大火,她不走,反倒拿着烛台往自己手上烫的场景,就忍不住问道。
“六殿下,那你知不知道,生在这样的家室里,比起铤而走险,什么都不做反而更容易丢命?”苏月娄想起前世,自己在苏府便缺衣少食,去了四王府也只是被当做操控苏府的棋子,一时间便有些动容。
她侧过脸去,不想让梁子邺看到自己应声而落的眼泪:“从前我也以为,只要善良一点,逆来顺受一点,我便能好好活着,可是六殿下,你并不知道我从前遭受了怎样的屈辱和痛苦。”
“你身为皇子,母妃高贵,又深得皇上信任,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苏月娄侧过脸,看着他:“殿下,谢谢你那天救我,可是我的命,本来就是要为自己、为青绾而博的,所以我没什么可后怕,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月光下,她脸上的轻纱缓缓飘着,妩媚的眼因为沾上了泪珠显得格外动人。
“你……”梁子邺看着她的侧脸,伸手为她递上了一张手帕。
苏月娄看着梁子邺这样的神情,也不说话。半晌,抬手揭下了脸上的面纱:“六殿下,你现在看见了吧。”
她的脸上,赫然有着一个碗底大小的黑疤。
“我是一个活在深渊里的人,殿下前程似锦,还是不要跟我扯上关系的好。”苏月娄说完,转身要走。
“你就因为一个黑疤,这样否定自己?”六殿下开口。
“对。”苏月娄驻足,说道:“就因为这个黑疤,我才有了丑女这个称号,从前一度是京都的笑话;就因为这个黑疤,让我从前在府里人人可欺;就因为这个黑疤,注定这辈子不会有男子真心待我,我也不会对任何人抛付真心。”
“六殿下,你不是我,你永远都不知道我从前遭受了怎样的待遇。”
“可是你也说了,那是从前,你现在,照样是苏将军的掌上明珠,你深得思琴公主关心,还有……这些,还不够吗?”
“可是殿下,你知不知道,那又是我用怎么样的手段博来的?你如果知道了,也一定会讨厌我的。
所以殿下,还是不要跟我有什么瓜葛,否则,我若是狠起来,说不定连你也会利用。”苏月娄说完,便不想再理他,转身走了。
原来,她因为那道疤,竟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黑暗中,梁子邺握紧了拳头。
“爷!”白皓从一旁的围墙上翻下来:“回去吧。”
“不,去一趟怀若谷。”梁子邺说道。
“怀若谷?”白皓惊讶:“传说白若谷的神医老头古怪得很,六爷,您确定要去?”
“嗯!”梁子邺点了点头。
苏府内,一座破败的屋子里。
“紫环……”苏玉伶因为背上受荆刑的伤口还没好,所以走路有点歪歪扭扭地,她才能下地,就跑到紫环的住处来看她了。
紫环伤口化脓了,还没有好,听到有人在叫她,慵懒地回过头,见到是苏玉伶,便不理她,把头别回来了。
“紫环。”苏玉伶见到她不待见自己的样子,就提着裙摆,走进了她的破屋。
屋子里陈设简陋,整个屋里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儿,苏玉伶不自觉地捂了捂鼻子。
“看来,你离开了紫东苑,过得并不好。”苏玉伶开口:“我承认,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帮我作伪证的。可是咱们从前不都是这样的吗?”
“谁知道上次,苏月娄那个贱人,她那么厉害,把我们俩都……折了进去。”
“三小姐,奴婢一个下人,腿脚已经不利索了,对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您还是早些离开吧。”紫环并不想跟她废话,不冷不热地回了句。
上次出事,苏玉伶的第一反应就是把紫环推出去,弃车保帅,紫环不是不明白。
“你说什么话呢?”苏玉伶上前:“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丫鬟。上次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想想,上次我的确有心救你,可是苏月娄步步紧逼,我又能怎么救你呢?”
“自从上次出事后,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来见你,可是父亲母亲看得太紧,后来……后来我又被那贱人陷害,受了荆刑。”
“直到现在,我也只能勉强下床,我今天也是趁着父亲母亲不在,偷偷来看你的。”
“你看……”苏玉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肉饼来:“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紫东苑厨子做的肉饼。”
紫环因为饿了多天,一时间眼睛放光。
“哦!还有……”苏玉伶从袖中掏出一小瓶药来:“这是给你治伤的药,我担心你伤口化脓。”
“小姐……”紫环有些动容。
从前,她一直是苏玉伶手底下的大丫鬟,帮着苏玉伶做了不少的事,也深得苏玉伶的欢心。
那时候的紫环,在紫东苑除了陈姨娘和苏玉伶,从来都不会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其他的丫鬟家丁见了她,也得叫一声姐姐。
可是自从上次被罚,逐出了紫东苑,她就变成了人人可欺的末等丫鬟,在苏府过得还不如二小姐的狗。
狗?紫环眼神一凝。
清画苑在苏府的边阁,紫环的破屋与苏月娄现在所住的清画苑隔得并不远,所以紫环经常能看见青绾拉着二小姐的狗在后院遛弯。
可是仙云阁早在前些天就付之一炬,救出来的也只有苏月娄一个人,她的狗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姐,你说,那天仙云阁大火,救出来的只有苏月娄一个人,那她的狗……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什么?”苏玉伶脸色激变,低头思索:“那天救出来的的确只有苏月娄一个人,我们去医所的时候,只看到了她和她的丫鬟。”
“莫非,是她有意栽赃我,所以看见起火了也不扑灭,而是让人牵走了她的狗,再故意栽赃陷害我?!”
“可是,二小姐那天的确也受了很重的伤,也许……也许是原本她的狗就没被系在仙云阁呢?”紫环见苏玉伶情绪激动,于是分析道。
“不!那个贱人,她恨我入骨,她巴不得我被爹打死呢,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我要去告诉父亲,让他知道!”苏玉伶情绪上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哎,三小姐!”紫环拉住她:“你别去!”
紫环将苏玉伶拉住:“那天是阿邓放的火,至于他是怎么放的,咱们谁也不知道。如果……如果不是二小姐故意的,那您岂不是又要被罚?”
“可是紫环……”苏玉伶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我们被这个贱人害得这样惨,我好恨她!我们该怎么办啊?”
“不如,告诉陈姨娘吧。”紫环建议道:“二小姐心机太深了,我们斗不过她的。告诉陈姨娘,说不定姨娘有办法。”
苏玉伶想想也是,于是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紫环,你知道吗?”苏玉伶握住紫环的手:“我多么想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可是就因为苏月娄那个贱人,让我们不得不分开。”
她的眼里满是戾气:“你等我把她的真面目揭开,等父亲厌恶她的时候,我就找机会把你救出来,让你回到紫东苑。所以,你现在一定要保重。”
紫环有些动容,也落下了眼睛:“好的小姐!我等你,你也要保重。”
两人依依不舍地道了别,苏玉伶才离开,回了紫东苑。紫环捧着热乎乎的肉饼子,再也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苏月娄回了清画苑前院,就看见青绾和昀湘两人守在门口:“小姐,老爷让您去前厅一趟。”
天色也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父亲找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好,我去更衣。”苏月娄平静地说着,转身放下了更衣处的纱帐。
苏月娄带着青绾和昀湘准备出门的时候,正看见苏玉伶独自从清画苑路过。
“三妹,这么晚了,去哪里?”苏月娄言笑晏晏地叫住了她。
苏玉伶侧过头,看向苏月娄。只恨恨地乜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按照苏玉伶以往的性子,非得笑里藏刀地寒暄一番,今天苏玉伶这个样子,反倒让苏月娄感到意外。
她隐隐觉得不妙。
不过当务之急是去前厅,于是苏月娄也没时间多想,便往前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