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两队人马变回来复命了。
首先是收尸的人马,因为尸体不能进入大殿,所以没有带来,不过随行人员有仵作,当场做了尸检,这队人马回来直接汇报死亡时间和原因。
然后轮到搜寻假行军图的人马汇报。
“启禀女帝,无论是正气司府还是御史府,都并没有发现到假行军图的踪影。”
康欣愣住了,失声一喊:“不可能!”
实在是雷刚才心虚的神色看在眼里,明显表示她没有转移假行军图,怎么会找不到?
“你们到底有没有搜清楚!”
面对康欣的逼问,那名头领没有回答,而是望向弦璎。
毕竟弦璎才是皇帝。
得到弦璎的点头允许好,那名头领才回答道:“都已经搜查清楚,确实没有。”
康欣一愣,继而想到什么一样,狂笑起来。
“我知道了,一定是雷已经将地图销毁,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没想到呢?一定是这样!哈哈哈……”
康欣的狂笑声,透着一股病态,然周围的人都忍不住退避,深怕她神经发作暴起伤人。
就在康欣狂笑之时,却有一把突兀的声音响起。
“或许,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打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假行军图。”
“啊?!”
闻言的康欣双眼一厉,狠狠地盯着宇文诗馨。
“你想说什么?!”
宇文诗馨没有回答康欣,而是望向弦璎。
“启禀女帝,这事其实还有一个可能,打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假行军图,康欣也没有派人去正气司府行窃机密。
事情的始末,就是康御史自己臆想出行军路线,并以此写下一道奏章,奏告雷司正。
既然是臆想的,自然不会正确,在面对女帝的质问时,假装漏嘴,说是根据雷司正府上的假行军图画的。
既然打一开始就没有假行军图,雷司正府上自然不可能搜得出来。
但是对此,康御史早就想好对策,那就是找三个武人杀了。
正常的想法自然是无缘无故不会杀人,除非康御史雇佣她们正气司府行窃机密,才会杀人灭口。
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杀死武人只是康御史放出来的烟雾,为的就是让大家产生这种错觉。
尤其是尸体死无对证,更加可以让康御史随便施为。”
宇文诗馨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康欣一声咆哮。
“你血口喷人!我真有这心计,何必要把自己给绕进去!”
“你是有心计,只可惜能力有限。”
“啊?!”
康欣以不以置信的目光,望向说这话的人。
说话的,不是别人,是文宰相段燕!
文武之争,作为同一阵营,就算不出声支持,也只会沉默不语,不会这样公然唱反调。
然而段燕不仅公然唱反调,并且还要继续唱下去。
“这件案件本来就存在着几个疑点,其一,堂堂正气司府,怎么可能会有人真的这么不怕死去行窃?”
“重赏之下必有勇士,我许下重金,自然聘来了不怕死的武人。”
对于康欣的反驳,段燕丝毫没有理会,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其二,行军图上有国玺、相印、还有两位的批红,并且用的是御帛,御墨制作,根本难以伪造。
更不说伪造机密文件是凌迟外加夷三族死罪,有这手艺,不可能如此不知道惜命。”
“说不定她们就是那性命来要挟呢!她们是武将,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手段么?!”
面对康欣的再次反驳,段燕依然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其三,正气司作为淬气士的机关要地,寻常武人怎么可能随意进出,并且窃取机密然后又能返回放置?”
“雷的正气司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把手,现在雷又有军务,更加满是漏洞,别说是武人,就是我也能随意进去!”
康欣说得是事实,雷为人性情淡泊,所以正气司除了基本的侍卫,便没有其他。
现在后宅也不需要那些侍卫去警备。
不过原因不是因为雷忙于军务,而是隐瞒“娑娜”的存在。
尽管这里是女尊世界,但后宅还是私人地方,只要雷想,那么就可以真的没有侍卫去警备,并且是一点疑心也没有。
然而,段燕再次对康欣的话置若未闻,是连一点考究证实的心思都没有,继续说道:“综合这三点疑点,能够得到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真如宇文宰相所说的,康欣根本就没有派人潜入雷司正府上窃取机密,这一切都不过是康欣的故布疑阵。
要知道这样做就会省下不少功夫,只需要写一份奏折,然后找三个武人杀掉就可以了。”
眼见段燕对自己的反驳充耳不闻,康欣火了,破口大骂:“段燕,你这个贱人难道也和武将勾结一处了么?!
诸位同僚,你们切看看我们的文宰相竟然和武将沆瀣一气,这如何得了?!”
康欣的话音未落,就见弦璎的话音响起。
“段卿,这是你的意思?”
“回女帝话,这是我全体文臣的意思。”段燕说罢,躬下身来。
就见一众文臣随着段燕的话,也纷纷躬下身,双眼看地。
看见这一幕,康欣终于明白了。
刚才段燕说的理据疑点,其实是一分为二,一方面,用于给朝外官员以及百姓一个交代,一个说法。
正如文官认为武将有武力可以来去无踪栽赃嫁祸一样,武将也可以认为文官可以机关算尽设计阴谋。
段燕的这些理论,哪怕站不住阵脚,但因为这份“偏见”,所以大家都会信服。
而另一方面,也就是主要方面,是要向皇帝表态,她们文臣已经舍弃了康欣。
这起案子无论真相如何,康欣都是死罪难逃,已经没有丝毫拯救的价值。
而她现在临死前的攀咬有若疯狗,并且一再挑起无谓的文武争端,更加激起文官团体要在她身后推一下,送她一程。
文官团体在刚才弦璎派人去搜寻假行军图的时候,便已经达成共识,在确定真的搜寻不到假行军图后,更加得到了一套自以为的真相结论。
正如之前说过的,雷如此机关算尽,根本没必要弄假行军图把自己陷进去,只需要在那三个武人拿真行军图回去的时候来个人赃并获便是,根本不需要这么些有的没的。
反而,有心计但能力有限的人,才会弄出这一出迷雾重重。
现在案件的关键,就是没有决定性证据,眼下一切证据,都存在着疑点,也导致案件无法得到定论。
只可惜,这里不是逆转裁决的法庭,在逆转裁决的法庭上,没有决定性证据的情况下,原告(证人)便可以为所欲为。
而这里不仅不是法庭,还是朝堂。
在朝堂上,只要会说话,只要大局需要,都能为所欲为,而不会让原告(证人)独优。
而现在,为了大局,康欣必须死。
就见弦璎在得到段燕的准信后,便抬起头,望向群臣。
“朕宣布,御史言官康欣,陷害同僚,欺君犯上,草菅人命,并且一再咆哮大殿,殿前失仪,本应斩首示众。
但感念其妹战死沙场,抗敌有功,因此,改判绞刑,留其全尸。
诸位可有异议?”
“臣,并无异议。”
就见群臣纷纷躬身领命,满朝文武空前达成一致。
除了一个人。
那就是康欣。
“昏君!你个昏君!你不得好死!弦之国也不得好死!!!”
“快将她的嘴堵住,拖出去!”
面对康欣的咒骂,段燕立即命侍卫将她拖出大殿。
皇座上的弦璎闻听如此怨毒的咒骂,也是气得好一阵子才缓和过来。
心中不由得暗暗告诫自己要冷静,弦璎只觉得心身疲倦。
“可还有事要启奏?”
见没有得到回复后,弦璎便喊了一声“散朝”,然后当先离开大殿。
现在她只想喝一碗冰凉的绿豆汤好好定心安神。
在弦璎以为,自己是因为觉得今天天气额外燥热,才会由此感觉,怎知道,这也是激昂粉末的效果。
天阳在制作好那份假行军图后,很细心地卷好,目的,是为了让康欣在摊开时,要用手去抚平,这样药粉就会去自然而然地到她的手上。
而古代的纸张,并不如现代那般优质,同样在书写前需要抚平。
这样药粉便也去到奏折上,然之后,也自然而然地被弦璎以及宇文诗馨,甚至群臣吸入,而根据吸入量收到相应的激昂。
这才是天阳的主要目的。
一起事关朝臣的审理案子,按程序来说需要三司复审才能定数,而现在,因为激昂粉末的推动,只需要一个朝会的功夫便有了定数。
而这一次,天阳的布置打一开始利用的就不是推理,而是朝堂的法则。
这一幕,他早就预见,为了朝堂大局,康欣必定会被抛弃速死。
而现在结果,也印证了天阳的猜想。
至于真相,在重重迷雾之中,人只会相信自己认为的真相便是真相。
要是要康欣认为怎样,而是要大家认为怎样。
事实上这样的审判,满朝文官只要审过案断过案都基本熟悉。
毕竟,人生不是推理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