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客气,是我有劳谷主了。”
安息赶忙上前将钟碧落扶住。
“前几日药王已托梦于我,将神官即将驾临之事交代清楚,今日神官座下聚魂使者也已经前来打好招呼。只是我未曾想到,神官将顾家人也带来了。”
钟碧落依然是不卑不亢、空灵淡然的声调,没有因安息是神官就紧张献媚,这一点让安息颇为欣赏。
“抱歉,我也不知药王谷有此禁令,但事情已然如此,我便只好尽力解决。”
安息挂上了营业性微笑。
“若是别的事,药王谷自当全力支持神官。可这禁令,是先师亲自制定,临终前再三叮嘱的,实在不可破,请神官见谅。”
钟碧落回道。
“这个嘛,先不着急,不着急哈。有一事,我想先请教谷主。敢问宋夕颜,是否在药王谷内?”
安息试探问道。
钟碧落似乎没想到安息问的是这个,过了半天才答道:
“不瞒神官,确在谷内。不过师姐确实已经过世了。五年前,当归带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师姐回到药王谷,那时师傅尚在,见到师姐的样子大惊失色,整整闭关了三天三夜,却也还是没救回来。师姐乃师傅一手带大,原本是师傅寄予厚望的药王谷谷主的继承人,要不是……”
钟碧落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
“师姐去后,师傅也怏怏不乐、伤心过度,没多久竟也支撑不住故去了。她临终前交代我们,以后药王谷与顾家人势不两立,绝不能让药王谷弟子与顾家再有任何瓜葛。”
安息点点头:
“原来如此,谷主还请节哀。不过,我与顾水寒相处也有些时日,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甚至可以说是,深爱着宋夕颜。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我想,是不是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将事情说清楚比较好?”
钟碧落闻言坚决地摆了摆手,说道:
“神官不必费心了。我永远无法忘记那日师姐回谷时那毫无生气、奄奄一息的模样,也忘不了那种眼睁睁看着她一日比一日消瘦惨淡但我却无能无力的感觉。”
钟碧落恨恨地继续说道:
“她离谷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我那时还小,哭着缠着要她留下来,她却笑着跟我说,她要嫁人了,她很舍不得我们,可她更舍不下那个人。顾水寒说他想要一个答案,可我也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走的时候好好一个人,从她顾家回来就重病不治了呢?而且是五感尽失、衰竭而亡这种最惨烈的死法!”
“谷主,你与宋夕颜姐妹情深,所以怎么想都情有可原。不过,或许也正因为关心则乱,反而看不清真相了呢?”
安息努力用和缓的语气安抚。
“不会有错。当归是师姐在顾家时,机缘巧合救回去的小婢女。她是个好样的,一个人将师姐从顾家救出,又披星戴月地送回药王谷,我们在入口发现她时,她也只剩一口气了。师姐在顾家所遭受的苦难,她都一一告诉我们了。”
钟碧落陷入了过往的悲痛回忆中:
“师姐被冤枉幽禁后便开始生病,五感渐渐丧失,当归不只一次去求那顾家老夫人请大夫来医治,次次都吃了闭门羹,而且,她每逃出那小院一次,守卫便多加一重。至于那顾水寒,更是连影子都见不到。你说,这还有何不清楚的?”
说到最后,钟碧落的声音依然空灵,却带了一层森森寒意。
安息还欲再解释一番,却被钟碧落制止了,她说道:
“神官此番前来,若只是为顾家说和,那碧落便只能说声抱歉了,此事就到这里,没有再讨论的必要了。”
“话先不着急说。我有样东西,想先请谷主一看。看完之后,谷主或许能够理解我的一片苦心。”
安息一边说着,一边将《百草集》从千羽袋中取出,又施了个显身咒,好让钟碧落能够看到宋夕颜的残魂。
不过显身咒本就是一种有违三界秩序的术法,只能维持片刻,大概只够凡人看一眼,便会失效。
“师姐!”
钟碧落惊呼一声,扑上前来,可宋夕颜的残魂已经从她眼前消散了。
“实不相瞒,我费尽心力,也只寻得宋夕颜的一魂七魄,还有两魂尚未有踪迹。若不能集齐三魂七魄,过不了多少时日,她便会魂飞魄散,以后茫茫天地间,便再无一丝痕迹了。敢问谷主,是否知晓剩余两魂究竟在何方?”
安息心中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钟碧落冷静下来,先又郑重地向安息行了个礼,回道:
“感谢神官大恩。此事原是我药王谷绝密,但既涉及到师姐安危,想必师傅也不会反对我将此事告知神官。师傅故去前,曾与我密谈,告知师姐死因,竟然是被生生剥离了七魄,因此凡界任何医术都无法救治。”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
“师傅向药王求助,但药王也爱莫能助,只给了师傅一粒结灵丹,说能助师姐残魂得以凝聚,不那么快消散。师傅猜测师姐之病与顾家脱不了关系,便责怪自己当初不该同意让师姐离谷,否则也不会遭此大难。你说,顾家将师姐害到如此地步,我又如何能不恨?又如何能让那顾水寒玷污师傅与师姐的清净?”
看得出来,直至今日,钟碧落仍旧对宋夕颜之死耿耿于怀。
“原来是因为结灵丹,才将胎光与爽灵二魂留于药王谷内。那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宋夕颜的两魂,或许就在我眼前了。”
安息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了。
宋夕颜死后,三魂本支撑不了多久就要消散了,多亏了药王的结灵丹才又多争取了些时间。
只是那幽精之魂,或许是执念太重,竟又回到顾家,寄养在她熟悉的《百草集》内,而胎光与爽灵二魂则寄养在药王谷。
随着时间的流逝,结灵丹的效力也越来越弱,因而宋夕颜碎的七零八落的残魂已经微弱到了安息不仔细感受都难以察觉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