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正想启动第二重寻魄术,一道清冷女声却突然从天而降:
“好一个大胆的鬼魔,也不怕去我冥界受判时,阎王判你个永世不得超生的命格!”
是孟婆的声音!安息惊喜地睁开双眼,正看见孟婆单手掌着一盏长明灯,翩然而至。站定之后,她将长明灯向空中一抛,便代替了月亮,黑漆漆的环境中终于有了光亮。
孟婆似乎嫌弃地瞟了安息的树枝子一眼,随手向她抛来一把弯刀:
“我看此处有异,就赶过来了。拿这刀防身!”
说完便立刻转身,手握金簪进入战斗状态了。
安息被刀砸的有些懵懵的,回过神来后又神色复杂地朝那刀瞥了几眼,手伸出去又缩回来,一脸纠结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去碰那刀,自言自语道:
“算了,像我这般的弱女子,打打杀杀地不好。”
孟婆扔过来的那把刀正是明烈的暮霭弯刀。安息那时心结尚未完全解开,所以没办法再次拿起前世的刀。她只以为孟婆是偶然间捡到了她的刀,却没想到其实这暮霭弯刀的背后还有一段这么长的故事。
如果想得更深一点,那时的孟婆恐怕也是存了要试探他的意思。
失去黑暗的环境做掩护,那恶灵犬的攻击力弱了许多,有了孟婆跟聚魂两员大将吸引战力,它倒再也不能分神再来进攻拿着树枝子比划的安息。
安息终于腾出空来,先跑过去看安魄的情况。
缚魂绫紧紧将安魄护在保护圈内,倒是几人之中唯一一个毫发无伤的人。
看着安息过来,他一面撑着那结界,一面转过头来打量安息,看到安息身上又多了几处新伤,戴着面具的脸似乎寒了寒,语气有些严肃地说道:
“神官,收回你的缚魂绫。”
安息并不以为意,故作潇洒地摆了摆手手,回道:
“我没事,神官我灵力高深,拿着一根树枝子也能大杀四方。”
安魄有些无奈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到:
“鬼眼通天,不是光靠灵力高就能修炼得成的。”
安息听了,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脑海中有一些线索一闪而过。
男童呆滞又好不容易有些聚焦的眼神、被盯着的毛骨悚然的感觉、要献祭才能修炼而成的鬼眼通天……原来如此。
“眼睛,攻击那恶灵犬的眼睛,眼睛是它的弱点!”
安息大喊道。
这恶灵犬应该是机缘巧合之下献祭了自己的眼睛,才修炼成了有些邪气的鬼眼通天。献祭之法,虽能练得厉害的法术,但本体却也会留下致命的弱点,若被敌人察觉,那便是大势将去、无力回天了。
聚魂与孟婆听了,也不问为什么,开始依言全力攻击恶灵犬的眼睛。果然,那恶灵犬开始有些畏畏缩缩,渐渐落于下风。
“嗷呜嗷呜。”
只听几声惊天的嘶叫传来,那恶灵犬竟是在几人的围攻下,拼尽全力将结界硬生生撞出一个缺口,又化作一团黑气顺势逃窜了。结界一破,与外界的阻隔便断开了,有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传了过来。
“哎,李二狗,这三更半夜的你怎么也出来了。”
是个大嗓门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反正睡不着,干脆出来走几步纳纳凉。今晚这风够凉快的啊。”
另一人应和道,也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不过音量小了不少。
安息心底一紧,不好,外面有人!若被这恶灵犬伤到,又要添一笔孽债了。她顾不上自己身上的新伤旧患,驱动着缚魂绫想也没想立刻飞身跟上。
那恶灵犬果然直奔那两个凡人而去,他们丝毫不知自己处于何种险境,仍在轻松地聊着家常:
“你说你这人,真没享受的命,白天收庄稼那么累,怎么到了晚上还睡不着了,我要不是还得去地里看着,恨不得立刻躺到床上去睡个痛快。”
安息着急地心都要跳到嗓子眼,恨不得自己能再快些。孟婆等人也反应过来,紧跟在安息身后,几人紧握着自己的法器,随时准备出手,但又怕伤着凡人,不敢轻举妄动。
那黑气还是占了先机,先行到达,将那两个凡人团团围住了。孟婆拿着金簪的手一动,看样子是想冒着风险斗一斗了。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团黑气并没有攻击那两个凡人,反而渐渐收敛,又化成一条小奶狗的模样,乖顺地趴在地上了。
“哎,别提了,今天大黄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乱叫,叫的我心里怪慌的,就出来走走。”
安息这才看清,说话的这人竟然正是他们之前见过的那个瘸子,她赶忙伸手将准备战斗的孟婆拦住了。
李大壮,李二狗,黑子,莫不是……
“说起来,我记得以前你们家有条怪聪明的黑狗,每天都在这路口趴着,从天亮趴到日落,迎来送往的,我路过的时候还喜欢喂喂它,那黑狗通人性似的,还会双爪合十朝我作揖呢!”
说话的也是一个中年模样的庄稼汉子。
“是啊,我们家黑子当年可是方圆十里最聪明的狗了!有它看家护院,永远不用担心鸡被黄鼠狼半夜叼走。”
那瘸子一脸自豪的模样,转眼间却突然叹了口气:
“不过说它聪明,其实也傻。它以前每天趴在这里,其实是在等我爹回家。”
“大壮叔那时候不是……”
另一个中年男子似乎很惊讶。
“是啊,我爹那时候可能已经死了。当年皇都重修城墙,庄里的男人都被工部抓走当壮丁了。我还记得那天我爹去赶集,我带着黑子高兴地等在这路口,想着我爹不知道又会给我买回什么好玩意,却眼睁睁看着他刚到村口就被那群官兵抓走了,黑子扑上去想把他拽回来,却活生生被戳瞎了一只眼睛。可怜我爹连家都来不及回,这一走,便再也没有消息了。”
那瘸子的语气悲切。
“唉,赶上这世道,谁也没有办法。我爹当时不是也被抓去了吗?回来的时候都瘦的不成人形了,只剩了一口气。不过到底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