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的身形略微僵了一下,却没有停顿,两人相互依偎着走远。
望着那渐渐消失不见的一对璧人,苏樱的视线终于渐渐模糊,恍惚间,彷佛又看到那一年灿烂的桃花林,逆光而来的彩衣男子,宽厚的手掌,温暖的体温,淡淡的药香,随风飘扬的墨黑长发伴着漫天飞舞的桃花瓣,一片片,一片片飘落,都落进了她的心里,渐渐堆积成一朵爱慕的花,从此,再也没能败了颜色。
一见钟情君知否。
如今,又是一年桃花开。可是,再美丽灿烂的桃花,虽然它曾那么努力的盛开,却也逃不过零落成泥碾成尘的宿命。
是到曲终人散的时候了,坚持了这么久,苏樱却只能为心里的落红唱一曲,葬花吟。
似乎,冥冥之中,苏樱看到的,永远都只能是苏若转身离去的背影。
“苏若,为何,我偏偏喜欢你。”
苏樱依然望着那个方向,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一滴泪水落在了脚下的桃花瓣上,像极了那清晨的朝露,心却已经在一次次期待又一次次失望中枯败。
“还好,以后,你再也不能伤害我,而我再也不用为你哭了。”
就在众人都为苏樱的状态担心时,她却迅速恢复了过来,不仅人的气色变得红润了,脸上也时时会带着些笑容。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苏若时常会在她院落外面徘徊,却始终没有勇气再踏入。
流莺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
“公主,这样才对。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只有对自己好些,才能不让亲者痛,仇者快。”
苏樱笑笑没有说话,低头专心致志地研究她的药方。这几日,她一直醉心于医术,经常吩咐流莺去捣鼓各式各样的药材回来。
这一日,苏樱似乎格外高兴,流莺以为她是又研制出了什么心方子,便问道:
“公主,今天又是什么方子?可是很厉害的?我看你格外开心些呢。”
苏樱也笑着回答: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方子。流莺,这里面的药材,药铺里面恐怕买不全,你得去找管家,从府中的库房中支取一些罕见的药材过来。我知道,府中是有的。”
流莺笑着点头,很快便去将药材配齐了。
苏樱又吩咐道:
“流莺,今天日头好,便在院子中摆一桌酒菜,摆两副碗筷,再备些酒。”
流莺颇为惊喜道:
“公主,可是国师要过来?”
苏樱笑而不答,流莺又赶快去张罗了。
她从小和苏樱一起长大,对苏樱了解甚深,知道她这些年心里很苦,如今见她终于想开了,也十分为她高兴。
可是苏樱自斟自饮了几杯之后,却不见苏若的身影,流莺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疑惑,问道:
“公主,国师怎么还不过来?”
苏樱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
“流莺,你服侍我多久了?”
“回公主,奴婢从6岁那年入宫,刚分到娘娘身边,公主就出生了。然后一直陪伴公主长大,到如今也快要有十七八年了。”
流莺被苏樱岔开了思路,也就将自己的疑问抛之脑后了。
苏樱示意她坐下来,给她甄了一杯酒:
“你如今的年纪,放在寻常人家早就出嫁了吧?跟着我,倒是耽误你的终身大事了。”
流莺连忙说道:
“公主,奴婢此生只要跟着你就够了,你千万不要赶奴婢走。”
苏樱笑道:
“只要你嫁的近些,就成了。我如今与父皇、母后的关系也不似以往亲近了,本想进宫为你请旨赐婚,却怕他们不给我这个面子。想了想,不如你自己去找一个可靠的人家,更随心些。”
流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公主,奴婢绝不离开!”
苏樱扶她起来,说道:
“你急什么。你的身契我已经要回来烧了,如今你是自由身。嫁妆我也准备好了,就放在我床头的柜子里。流莺,我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发觉还是平平淡淡的生活最快乐。不要有那么浓烈的爱恨,不要有那么多的波折,这一生啊,只要平安顺遂就行了。所以我一心盼着你能有个好归宿。流莺,你能明白我吗?”
流莺的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说道:
“公主,我明白的。你心里的苦,我都看在眼里呢。不过公主放心,再难再苦也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向前看,一定会有平安顺遂的日子等着我们的。”
苏樱为她擦了擦眼泪,调侃道:
“说起来,我觉得王意之先生就很不错。你时不时去宅子中给孩子们送东西,可与王先生说过话?”
流莺的脸瞬间就红了:
“公主,你说什么呢。王先生那样的风流名士,哪是我这样的粗鄙之人能配得上的。”
苏樱没想到真被自己说中了,又担心她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便不想把话说死:
“配不配都在于自己的想法,只要是两厢情愿就行。流莺,答应我,若是你遇不上一个互相倾心的人,起码要找一个爱你护你信你的人,能为你遮风挡雨,让你一生无忧。”
流莺郑重地点了点头。
苏樱扶了扶额头:
“我好像是有些喝醉了,今日就唠叨了一些。流莺,我突然想吃桃花糕了,不是府中的,是外面用新鲜桃花做的那种。咬一口,还能吃到桃花汁水的那种。我这么些年,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一直觉得府中腌制过的更好吃呢?”
流莺说道:
“公主,那你慢些吃,我马上让人去买。”
苏樱撒娇道:
“不,我要你去买,旁人买的我不放心。这府中人心复杂,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了。”
流莺觉得也有道理,便说道:
“那公主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流莺走后,苏樱终于卸下了自己的笑容。她真的太累了。
今天对苏樱而言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她跟自己打了一个豪赌,赌的是苏若心中是否有她,赌注则是她的命。
她早上给流莺的,是天下第一毒绝情的药方,一旦饮下,无药可解。
而她特地吩咐流莺去找管家要药材,便是故意要让他看到这药方,然后递给苏若看。自从上次柳无眉的七绝子事件后,管家便将府中药材管控管理地极严,特别是对于她这边的一举一动,都是严密监控着,并向苏若禀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