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不要自责。自从我选了那条路，活下去虽得片刻欢愉，却也是种折磨，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告诉破云，我，我食言了。你要他好……”

可惜还没等这句话说完，昭曜太子便咽气了。

与此同时，天突然间黑了下来，明明是日光正好的晌午，却突然间乌云蔽日，地底下也开始震动。

城墙上的百姓大喊：

“不好，余震来了，是余震又来了！”

大家纷纷自处逃窜，场面十分混乱，匆忙中有人跌倒，竟然直接就被失了神志的人群给踩踏而死了。

一阵天摇地动之后，城墙又塌了，正正好好就是祈福大典的位置。许多跑得慢的百姓们都被埋在城墙底了，哭声喊声叫声咒骂声连成一片。

可这一切，明烈都已经看不见、听不见了。

她的世界的光全部都灭了，再也没有任何色彩，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脑子在嗡嗡嗡地乱响，心中只重复着一个念头：

是我害死了太子哥哥，是我。

破云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明烈呆呆抱着浑身是血的昭曜太子的场景。

他不能相信，为何他只离开了一会儿，慕容言就变成这样了？

破云脚步极轻地飘了过去，将慕容言从明烈手里接到自己的怀中，又用袖子将他脸上的血污擦干净了，第一次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叫出了刻在心底的那个名字：

“阿言。”

可是，却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温柔着笑着回应他了。就像他第一次动心时那样，就像以后无数次动心时那样，他再也见不到了。

明烈与破云一路护送着慕容言的灵柩回到皇都，也一路见证着乌云压顶、不见日光的场景，且这邪气的现象是靠近皇都，就越是明显厚重。

唯一的一件好消息，是明珠公主慕容菀终于研制除了防治疫病的药方，皇都的百姓们还没松一口气，就得知了昭曜太子亡故的消息。

与此同时，受乌云蔽日的影响，他们开始生活在昼夜不分的环境中，日常生活、劳作全部受到了影响，一时间流言纷纷，怨声载道。

明烈一路行来，每天听到的不是对明珠公主以身试药的赞歌，就是对“凤不二主、双凤祸国”的议论，这流言竟然越演越烈，又滋生出了许多捕风捉影的故事。

比如明珠此次去疫病集中营其实是明烈安排的，目的是想借此机会害死明珠，可没想到反而给了明珠立下大功的机会，让这个本来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公主在凤仪国百姓中的口碑与地位一下子提升了许多。

昭曜太子的灵柩暂时停在了昭曜宫正殿，显德皇后与圣慧大帝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言儿！言儿啊！”

显德皇后本来就已经在暗暗垂泪，见到了昭曜太子的遗体后更加无法自控，再也顾不上母仪天下的风范，径直扑上去，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刻，她也只是个失去了唯一儿子的普通母亲。

慕容菀也忍不住扶着灵柩低声哭泣。昭曜宫的丫鬟们也哭做一团，昭曜太子平日里很得人心，如今他英年早逝，大家心里也是真情实感地惋惜。

圣慧大帝情绪无法那么外露，却也是肉眼可见地眼眶含泪了，整个人也带了些颓靡的气质，放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明烈面无表情地站在殿中，看着眼前的人和事，听着耳边的声和音，却觉得自己仿佛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中，与这一切都隔绝了起来。

她的灵魂早在昭曜太子死的那一刻就抽离了，不知道飘荡去了哪里。她还是无法相信，一直智勇双全的太子哥哥就这么死了。

这一切都是假的吧？拜托，请让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吧。

“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死了你哥哥！”

显德皇后的骂声唤回了明烈的神志，她看着显德皇后突然冲过来，对着自己愤怒地比划着，觉得不可置信，却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皇后！”

圣慧大帝沉声提醒。

显德皇后却顾不上那么多，只想将心中的悲愤发泄：

“若不是你一意孤行，非要多管闲事，惹怒了神灵，言儿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死了！”

明烈的脑子一下子炸了。她喃喃问道：

“母后，原来你也知道浑天剑的事情？”

明烈一直以为显德皇后不知道祭剑的事情。若是知道了，以她的仁心仁义，又如何会眼睁睁看着几岁孩童丧命于剑下？

“够了！”

在显德皇后答话之前，圣慧大帝果断将两人的对话打断。

“剪画，皇后她伤心过度，需要安心静养。扶她回去，不要让闲杂人等打扰到她。”

“明烈公主一路奔波也累了，将她带回明烈宫修养。公主平日里野惯了，这次你们要留意些，看住她点，别再让她到处乱跑。若有任何纰漏，我拿你们试问。”

圣慧大帝这话一出，众人皆惊。都是在皇宫中混了许久的人，主子话里的意思还是能分辨出来。圣慧大帝这话，明着是关心明烈，实则是要将她软禁在明烈宫，而且暗示大家，若有人私自放她出去，绝对会严惩不贷。

明烈已经顾不上惊讶了，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已经摧毁了她的意志，磨灭了她的心性。昭曜太子之死她确实难辞其咎。所以她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像牵线木偶般让人一路架回了明烈宫。

明烈浑浑噩噩地待在明烈宫中，第一个来看望她的人，是明珠。

“阿烈姐姐，明日昭曜哥哥就要出殡了。”

明珠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抛出一些话题。她瞧着明烈状态不对，也不敢刺激她。

“看样子父皇跟母后是铁了心不想让我送太子哥哥最后一程。”

明烈表情木然地说着灰心丧气的话语。

“阿烈姐姐，其实父皇母后也是伤心过度，一时之间无法接受现实而已。昭曜哥哥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也是咱们凤仪国唯一的储君。如今他死了，不仅是让父皇母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断了凤仪国的后路。眼下父皇不仅要承受丧子之痛，还要分神来处理暗流涌动的朝廷各方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