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慧大帝的神色瞬间变化了一下,虽然快得让人分辨不清,却还是让明烈捕捉到了。她的心也随之寒了一寒。
就在那时,从殿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清脆的物十落地破碎的声音。
“皇后娘娘!”
殿外传来宫娥们的惊呼声。
明烈回头,正看见显德皇后呆立在殿门口的位置,脚下是摔碎了的汤碗,殿外的宫娥们则跪了一地,没有得到主人的召唤,谁也不敢贸然入内收拾。
还是圣慧大帝先发话了:
“你们几个进来收拾一下,不要伤了皇后。皇后,打碎了一个汤碗而已,不必惊慌,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我刚好有些公务要跟你商量。”
圣慧大帝一向对显德皇后爱重有加,从不给其他女子颜色,处理国事时也丝毫不避讳,还经常主动与显德皇后一同讨论,两人琴瑟和鸣,一直是凤仪国的佳话。
显德皇后这才回过神,端正了仪态缓缓向圣慧大帝走来,只是脚步因为身体颤抖而略微有些虚浮。
等殿中的宫娥都散尽了,圣慧大帝才有些严厉地说道:
“英娘,你又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如此胡言乱语,就不怕父皇母后伤心吗?”
明烈见了圣慧大帝与显德皇后的反应,心中几乎已经认定了他们是知道豌豆的存在的,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空中落下去了,压在自己的心头,沉甸甸地让她喘不过气:
“父皇,不是听来的谣言,而是我亲眼所见。”
显德皇后闻言身体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圣慧大帝握住了她的手才让她安稳了下来。
圣慧大帝表情高深莫测:
“哦?亲眼所见?眼见也一定为实。”
明烈压住心中波涛汹涌的念头,镇定说道:
“是有这个可能。所以才想着语气我自己猜来猜去,不如直接来问问父皇和母后。”
圣慧大帝继续说道:
“是那个医女?”
明烈点点头:
“是她。我刚才说的怪事,就是昨日我机缘巧合之下,意外看见了这姑娘的胸口。那里恰好有一朵凤尾花胎记,与我额头上这朵,一模一样。”
明烈话音刚落,显德皇后似乎想要说话,却被圣慧大帝拦下了:
“英娘,这也不代表什么。若是有心人伪造,也未必不能做的逼真。”
明烈缓缓吐出一口气:
“父皇说的是。不过,关于胎记与血脉的秘闻,只在静思殿的族谱中有记载,非皇族中人,无法前去,自然也无法知晓。这医女出身药王谷,与世隔绝,不至于提前知道了这些秘闻,又处心积虑伪造了胎记。”
圣慧大帝半眯了眯眼睛:
“英娘,你还是太单纯了。依你所言,你与这医女从相识到相知,再到你看到她的胎记,这一切都太过巧合。巧合多了,便是刻意。”
明烈盯着圣慧大帝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
“父皇,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只要那胎记是真的,那一切都不重要了。”
显德皇后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落下泪来:
“陛下,真的是她吗?”
圣慧大帝看着显德皇后,终于卸下了伪装,脸色浮现出一抹无奈又有些痛惜的神色:
“皇后,你可知,你这句话,会给凤仪带来多大的祸端吗?”
显德皇后依然默默啜泣着:
“陛下,那只是个预言。或许,是我们多想多思了呢?”
明烈极少看到显德皇后有如此软弱的时候,心中极为震撼。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国师神神叨叨对她说的那一句话:
凤不二主,双凤祸国。
圣慧大帝稍微有些动摇,却还是狠下心来:
“皇后,我们不能为了一己私情,就拿整个凤仪的国运来赌。”
显德皇后哀声相求:
“陛下,当年我们约定好了,让她自生自灭。既然她活了下来,还遇到了英娘,想必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们杀了她一次,难不成还要再杀第二次么?”
圣慧大帝也难得出现了犹豫纠结的神情:
“可若真有个万一,我们便是千古罪人。”
明烈已经被两个人对话见透露的信息震惊到了。
自生自灭?杀了一次?难道豌豆真的是父皇母后的女儿,而且是被他们亲手遗弃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圣慧大帝想了想,看向明烈:
“英娘,此事你既然想寻根究底,又有没有想过是否能承受谜底揭开的后果。”
明烈神色坚定:
“父皇,母后,英娘不惧天命,不畏流言,可心中的是非对错,公正大道不能乱。随心而行,尽力而为,即使是错的,也应该坦然面对。”
圣慧大帝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便罢了。此事关系重大,将你哥哥一起请过来商讨吧。”
昭曜太子到时,显德皇后已经止住了哭泣,默默站在圣慧大帝身旁。
“父皇,母后。紧急召唤我来,可是有紧急的国事?”
昭曜太子一进入殿中,见几人都是面色凝重,便心知事情恐怕不简单。
“是国事,也是家事。太子,你跟英娘,其实还有一个妹妹。”
这下子昭曜太子完全被惊呆了,平日的聪慧机敏不知道哪里去了,几乎是脱口而出:
“妹妹?”
圣慧大帝娓娓道来:
“当年我与你们母后出征玉门关时,你母后怀的本是双生子。我们事前并不知晓,直到阿烈与她孪生妹妹一前一后出生……”
那是玉门关血流成河的一夜。
圣慧大帝亲自怪帅领兵在外厮杀,显德皇后原本一直在旁陪同,可恰好就在双方激战正酣之时,却突然羊水破了。
圣慧大帝无法分心,差几个护卫将显德皇后几人送回城中别院去,幸好稳婆已经提前从当地找好了,一切也都有条不紊。
因着正值战乱,显德皇后又身份特殊,除了外面请的一个可靠的稳婆,便也只留了剪画跟一个医女在身边照顾。
外面是震耳欲聋的厮杀声,里面是显德皇后生子的叫喊声跟下人们忙乱的脚步声,各种声响交织在一起,共同造就了向来荒凉寂静的玉门关一个沸腾无比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