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都长大了,容清眠也变成了南征北战的将军,他们从兄弟变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感情虽不像小时候那么外露,却更加深厚了。在这个世界上,他全身心信任的人,也最有默契的人,唯有哥哥跟阿烈。
哥哥要娶大嫂回家,最开始父亲母亲是反对的,但是他却明确表示支持,因为他信任哥哥的决定,也感受得到哥哥从内心勃发出的愉悦和幸福。
有时候,看着甜甜蜜蜜的哥嫂,他也会向往,向往自己或许也能有这么幸福的一天。
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再听听哥哥的教导,或是跟他把酒言欢,或是被他跟嫂嫂塞狗粮了。
而这份期翼和幸福,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被自己打破的。他不后悔带明烈去军营历练,却后悔当时自己没有坚持要自己上阵将哥哥替换下,后悔自己的能力还没有高到可以让哥哥放心把重任交给他。
容月玦闭了闭眼,终于挤出了一句干涩的话:
“大嫂,对不起。”
温芷兰的眼神依然空洞,她的神魂仿佛都被抽走了,只知道攥住容清眠的大手不肯松开:
“你哥哥要我跟你们说,生死有命,此事不能怪任何人,时也命也,我们都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你们不要放在心上。这也是我的意思。”
容月玦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明烈也跪在他身旁,两人规规矩矩地朝容清眠拜了三拜:
“阿玦拜别大哥。”
“阿烈拜别容大哥。”
温芷兰侧过头去,专注又温柔地望着容清眠:
“眠哥哥,这几年我们总是天南地北的跑,每次都是紧张地打仗,都来不及把各地的风土人情好好看一看。你说等哪一天这天下太平了,就跟我一起好好游遍这些我们曾经守卫过的地方,最好再生一个胖娃娃,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再也不分开。”
“可是容清眠,你食言了。你当时你怎么骗我,怎么骗我爹的?”
“你说,你第一眼就看上我了,一定要把我娶回家不可,此生必定视我如珠如宝,护我一生无忧。”
“你这个骗子。这就是你说的一生?你这个骗子,你给我起来,把话说清楚,不把话说清楚,我绝不撒手!”
容母在椅子上抽抽噎噎:
“兰儿,眠儿他已经去了,你可不能再出什么事端。让他安安心心地走吧,啊,他刚才不肯闭眼,就是担心你看不开啊。”
温芷兰终于放声痛哭,不敢不顾地大声嘶吼:
“既然放不下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要抛下我!我那么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为什么你还是要走!啊!……”
温芷兰哭的撕心裂肺,众人见了也感同身受,没有人去阻拦,就看着她发泄。
温芷兰几乎哭得就要脱力了,容父终于转过身来,低沉着开口了:
“兰儿,你也送眠儿走吧。你不送,他不会安心的。”
温芷兰终于止住了哭声,颤抖着松开了容清眠的手,也是跪到床边,朝着容清眠缓缓行了三个叩拜礼,每拜一下,就说一声:
“阿兰拜别眠哥哥。”
“阿兰拜别眠哥哥。”
“阿兰……拜别,眠哥哥。”
第三个礼行完,她叩首贴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着,久久不肯起身。
明烈一直留在容家,跟容月玦一起守灵。
“容二,我还是觉得心中有愧。”
“大哥的死,绝非意外,这背后的主谋之人,我们留在玉门关找了半月也没有寻得一丝线索,可见心机之深沉。阿烈,遇到这样厉害的对手,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被当做靶子。”
“我的身份,军营中也就那么几个人知晓。究竟是谁,敢跟突厥私通呢?还有,痹命这种剧毒也是产自中原,怎么也恰恰好好落在突厥人手里?”
“可疑的人我们都已经排查过了,或许还有躲藏在暗中我们不知道的黑手。阿烈,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或许还有后续,你也当心些。”
“不管怎样,此事我绝不会放弃追查。不能让容大哥死的不明不白。”
“嗯。大哥九泉之下若有知,或许并不希望我们活在仇恨之中,但是若是有人想危害凤仪江山,那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揪出来。”
夜深了,守灵的其他人都去休息了,温芷兰也体力不支晕倒被强行架走了,整个灵堂只剩下面色凝重的明烈与容月玦。
两人跪在容清眠灵前,一面为他烧纸钱祈福安灵,一面立誓要将这次事件查个水落石出。
容清眠出殡这天,朝凤大道上也来了许多自发自愿前来送灵的百姓,大家都神色哀伤,来送凤仪国最如今最年轻有为的飞鸿将军最后一程。
如此又过了几天,明烈才回到宫中。显德皇后见她神色憔悴,心疼得不得了,马上传了医官来给她问诊,看身体是否有恙。
“回禀皇后娘娘,公主身子没什么大碍,就是劳累忧思过度,气血有些郁结,开几副安神静心的药,再好好休息一下,就行了。”
明烈本来神思还有些恍惚,闻见医官身上的药香味,突然想起来她还忽略了一件事情,便问道:
“大医官人呢?今日在宫中吗?”
那医官以为明烈是要问责,面露难色:
“回禀公主,自边关归来后,大医官除了来要了几味珍贵的药材,就没怎么来过了,一直称病在家。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大医官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战场上又辛苦,休息一段时间也正常。”
明烈点点头:
“你放心,大医官如何我心里是知道的,我不会怪罪他的。父皇母后也不会。”
显德皇后慈爱地点点头。
明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又溜出宫去,直奔大医官府邸。
“公主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
大医官见明烈亲自来了,颇有些意外,赶忙亲自出来迎接。
明烈打量大医官,看着神色也有些憔悴,叹了口气道:
“大医官,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两人来到客厅坐定,屏退了下人,明烈先开口:
“大医官,我此次前来,是想问你豌豆姑娘的毒可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