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烈是故意先扰乱他们心智的,一来看看他们的第一反应,二来也好方便继续问话:
“那你为什么要故意放豌豆进俘虏营?”
圆脸小兵慌乱之中并未领会到明烈前后话语中的联系,解释道:
“豌豆姑娘心地善良,有一次我受了些小伤,不好意思去麻烦医官们,就自己到河边去清洗了下伤口,正好遇到豌豆姑娘,说我这样容易感染,就帮我包扎处理了一下。后来她来俘虏营,我认出她了,就也多留心照顾了一些。”
那守将却先反应过来了:
“军师的意思是,你们说的豌豆是细作?就是今天去俘虏营的那个医女?”
圆脸小兵彻底惊呆了,讷讷道:
“细作?豌豆姑娘?怎么可能?”
容月玦又问道: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作答。”
守将点点头:“末将必不敢隐瞒右副将。”
“这几日,俘虏营可有何异动?”
“回禀右副将,无异动。我每日都会将轮值人员及情况记录在册,以方便复盘查看。”
守将递上来一本小册子,明烈、温芷兰等也一起凑过来看。这册子应该有些历史了,被翻的已经有些卷了边,是从两年前这守将还是个小兵时开始记录的,大多是当日情况与心得总结,看样子倒是个细心负责的。
温芷兰一目十行地翻了翻,她字是认得,就是不喜欢看这些文书,但不妨碍她对事情做出判断:
“这两人出身清白,又是第一次来玉门关,而且从这册子来看,确实是对军中事务尽职尽责,俘虏营最近也没什么异动,基本可以排除两人的嫌疑。”
明烈与容月玦对视一眼,也点了点头。
容清眠也发话了:
“好了,事情基本弄清楚了,细作一事应该是误会一场,不过行军打仗做不得儿戏,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大医官,你治下不严,罚俸禄一月;医女豌豆,假传上令,私会俘虏,罚军杖三大板;李下将,守卫不力,罚军杖三大板;李士兵,疏忽职守,罚军杖三大板。此事到此为止,请各位引以为戒,好自为之,若发现有再犯者,不论情节严重如何,一律军法处理。”
明烈本想开口求情,但想了想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就忍下了。她只是觉得,若豌豆不是细作,那她的言行总归是出于善意,白白挨了三大板子,也是飞来横祸。
明烈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趁着傍晚没人注意的时候,带了些吃食去探望豌豆。
“豌豆姑娘,今日白天的事情,是我误会你了,还请你原谅我。”
明烈一脸真诚的道歉。
豌豆见明烈亲自来了,略微有些惊慌失措,她虽成长于药王谷,对外界的等级制度不是那么敏感,这段时间在军中磨炼地也知道了尊卑有别,不想再节外生枝给大医官惹麻烦,就想挣扎起来给明烈回礼,却被明烈一把摁在床上了。
“豌豆姑娘,我是特地来给你赔礼道歉的,你不必如此。如今正是两军对垒决一胜负的时刻,任何危机我都不能放过,所以才有了白天那一出,没想到是误会了你,还连累你挨了些打,我心里过意不去,就来看看你。”
明烈笑起来是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模样,让人觉得亲近又仪态万千。
豌豆也终于停止了动作,趴在床上转头看着明烈:
“军师,不是我做的事情我绝不会承认,是我犯了错我也不会逃避。私自去救治俘虏确实是我的不对,而且还连累了大医官跟小圆,说起来,要不是如今行动不便,如今应该去跟他们请罪的人是我。”
安息望着这张跟自己说是像照镜子一样也不为过的脸,不由自主地问出了一个早就疑惑的问题:
“豌豆,你是哪里人?你家里人如今在做什么?”
豌豆闻言脸色暗了暗,闷闷说道:
“不瞒军师,我自己也不知道家住何方,父母是何人。师傅说我是个弃婴,被她意外捡到的,大概是哪家人实在活不下去了,没办法再养活我,才将我丢弃在路边的。”
明烈将语气放得更轻柔了些:
“豌豆,抱歉。我好像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豌豆摇摇头:
“军师,没事,我从小就知道这件事了,这么多年过来早就不介意了。而且师傅她对我很好,谷内的师姐妹们也都很好,她们就是我的家人。”
明烈又略带迟疑地问道:
“你此番出谷,就没想过去找找你的亲人吗?我是说血缘上的亲人。”
豌豆了然一笑:
“军师,其实你是疑惑我为什么跟你长得这么像吧。说实话,刚看见你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不过你想必是位金枝玉叶的贵人,我是个弃婴,怎么想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应该只是巧合。而且我在医书上看过,长得相似的人也未必有血缘关系,人能出落成如何模样,跟父母遗传有关,也跟很多其他的因素有关。军师不必多想,说不定是我们前世有缘分呢!”
明烈也觉得豌豆跟她有关系的可能性不大,她总共就昭曜太子一个亲哥哥,她父皇圣慧大帝此生也只娶了显德皇后这一个老婆,就算以往出征也都是同进同出的,没道理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姐妹。
其实她看到豌豆的第一念头就是,这不会是父皇一夜风流搞出来的私生女吧?但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一来她相信父皇的品性与他对母后的感情,二来如果是父皇的女儿,那也不至于直接一出生就抛弃掉。
明烈抛开心中纷纷扰扰的杂念,也笑笑说道:
“你说得对,说不定我们有命定三生的缘分呢。豌豆,认识你很开心,我明天再来看你。”
那时的明烈没想到自己一语成齑,她与她的纠缠,真的就缠缠绵绵无穷无尽了。
豌豆生性温婉纯良,颇对明烈的胃口,两人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明烈有空的时候还会跟着豌豆一起救治伤员,学了些皮毛的医理知识,也对药王谷有了更多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