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北定候家里那个常奶奶。”
钱如意明白了,周正终于出招了。她吩咐道:“请。”
“陆夫人,一向少见,甚是想念啊。”只见一个美艳的妇人从外头提裙进来,周身光华映衬着钱如意一屋子的黯淡。
钱如意自然认得这个妇人,她就是常云容的姑姑。原先带着儿子、儿媳妇过日子,四十来岁就被称作老夫人那个。
钱如意之前以为,她之所以被称做常老夫人,是因为她的亡夫姓常,后来一来二去才知道。这位常夫人的手段可是不一般。她以女子之身,经营下偌大的产业,而且在没有丈夫的情况下,生了一而两女。别人称她常夫人,不是因为她丈夫,而是因为她自己姓常。
这种事,本来就够毁三观了吧?毁三观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这位常老夫人之前不是经钱如意的说和,把俩闺女嫁给周定做小老婆了么?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她这个原本应该是丈母娘的,竟然和女婿搅和在了一起,成了周定的第……
钱如意也闹不清她是第几房了,反正成了周定的小妾,和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侄女儿共事一夫。
钱如意看见她,似笑非笑道:“常夫人远道而来,莫非你家侯爷又娶小老婆了?”
“不是。”常氏笑的仿佛一朵花:“是侯爷得知陆大人受伤的事情,十分的担忧,命我替他来看望陆大人。”说着,转眸道:“怎么不见陆大人在家?”
钱如意道:“都是些皮外伤,早好了。已经公干去了。他那个人,侯爷也是知道的,一向闲不得,在家里呆不住。”
常氏笑道:“可是呢。陆大人鞠躬尽瘁,是关内百姓的福气。侯爷也经常夸赞他呢。我来的路上,听说你们这里新开了一个贸易市场,很是热闹。陆夫人呐,反正无事,您陪我去逛逛怎么样?”
钱如意道:“我身体不好,走得路。不如叫云容妹子陪你吧。你们姑侄也好叙叙旧,说说体己话。”
常氏笑道:“我有马车,不若咱们三个都去。”一边说着,一边就来拉钱如意。钱如意那身板儿,如何能抵挡得过她的拉扯,顿时就呼喊起来:“孙嫂子,大妹。”
孙氏未来,赵大妹一溜小跑赶过来,见状将那常氏推开:“怎么就拉扯起来了?”
那常氏将笑脸一耷拉:“我又不吃人。”说完,顿时自己又笑了起来:“我实话说了吧。我这次来啊,确实是有事的。”
赵大妹是什么人?要是比下限,她的经历和常氏不相上下。见状也陪起了笑脸:“有事说事。我们家奶奶安静惯了的,胆儿小的很。可是经不起拉扯。”
钱如意胆小?
好吧,有时候她确实挺胆小的。比如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
常氏笑道:“你这个媳妇的性格倒是直爽,很是合我的胃口。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侯爷让我给如意妹子带来一样顶顶主要的物件,妹子随我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赵大妹道:“不劳奶奶移步,我去着人搬进来再看不迟。”
常氏依旧笑着,可是笑容里已经有了些许的不耐烦,冷眼望着赵大妹:“恐怕不好。”说着向后一退,吩咐人道:“陆夫人请。”
赵大妹将身一横,拦在钱如意面前:“这里可是我们家,你想干什么?”
常氏见无论如何钱如意都不肯跟她走,顿时露出狰狞的面目,一把将赵大妹掀在一边,上前就拉扯钱如意,同时呵斥跟着她进来的侍女:“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我请陆夫人上车。”
钱如意一见,这是要明摆着绑架,向赵大妹道:“快去叫人。”
赵大妹已经呼喊起来:“来人呐,有土匪啊。”一边喊着,一边去推那几个拉扯钱如意的人。冷不防被人一脚踹到在地上。她抬头一看,才发现常氏带来的哪里是什么侍女,分明是两个男人。
她情知不妙,一叠声的喊:“孙嫂子,春儿,夏儿,秋儿……”又喊:“二奶奶,快来啊。土匪进屋了。”
常氏见她呼喊不止,赶上来就要打她。赵大妹原本就是个泼辣的女人,上手就和常氏厮打在一起。常氏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被赵大妹几下掀翻在地上,骑在她的身上,左右开弓,噼里啪啦就是几个大耳光,将她打的眼冒金星,口鼻流血。
要不是赵大妹惦记着钱如意,一准儿把她打个半死。
这时,外头传来常云容的呼喊:“你们干什么?住手。把姐姐给我放下……”
赵大妹扔下常氏,放步就往外赶。只见常云容死死扒着其中一个架着钱如意的人的裤脚,已经被拖翻在地上。而钱如意这时,垂着头,早已失去了意识。
赵大妹嚎叫一声,抄起扫帚,仿佛下山的猛虎一般就冲了过去,对着那两个人没头没脑就是一顿抽。只是她女人家,就算有几分力气,一把扫帚打在男人身上,又能有什么伤害呢?
这时,钱如意已经被拖出了院门,在远处玩儿的狗子看见了撒腿就往这边跑。赵大妹喊道:“快去叫人。”
狗子闻言,转身就往回跑:“不好了,不好了……”他年幼,一时慌张起来,根本就不说不清个一二三。
常云容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奋力向那两个人冲去。忽然后脑一痛,眼前一黑。她本能的转头看去,只见常氏举着一根木棍,凶神恶煞的站在她的身后。
头顶有什么缓缓的流下来,模糊了常云容的眼眸,眼前一片血红:“姑姑……”她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向前栽倒。
“啊……”常氏尖叫一声,吓得呲目欲裂,慌忙将手中的木棍扔掉,向门外跑去。
这时,早已惊动了经略司里的侍卫,狗子也带着人向这边跑来。
赵大妹大喜,一边追打那两个人,试图将钱如意从他们手中抢下,一边呼喊:“快点儿救人呐。”
那两人见状,加快了脚步。他们的马车就停在院门外的。所以出了门就到。二人将钱如意扔进车里,也不管常氏,呵斥车夫道:“快走。”而后两人翻身上了一旁的高头大马。
常氏见状,也不管马车已经走动起来,慌忙向车上爬。
赵大妹丢下扫帚,冲上去就将她拽了下来。而后自己爬上了马车,她的本意是想把钱如意给救出来的。可是,才一掀开车帘,就愣住了。只见车中坐着一个男人,此刻正将钱如意抱在怀中。
这个男人,赵大妹见过。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不管是谁,都不能动钱如意一根汗毛,不然她就跟那人拼命。些微的愣怔之后,赵大妹挥舞着双手就扑了过去:“你放开如意……”
周玉郎轻蔑的瞟了她一眼,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女人,他还不放在眼里。就在赵大妹扑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只一抬手,轻松就扼住了赵大妹的咽喉。原本,他只需要轻轻一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个女人的脖子捏断。可是,无意见看到怀中人苍白的脸,他又改变了主意,一把将赵大妹甩着一旁。
赵大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那男人手里仿佛一片羽毛般轻,扑通一声,重重的摔在车板壁上,撞得她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要被撞碎一般。痛得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得不紧紧地抱住自己,才能不让自己昏厥过去。
只听那男人冷冷道:“看在你忠心护主的份上,我今天饶你一命。”
赵大妹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喘息上来一口气,整个人这才感觉又活了过来一般:“我不是她的奴才,我是她的邻居。我见过你的。”
周玉郎对赵大妹根本就没有留意过,更别提印象了。他望着她:“你想找死么?”
赵大妹摇头。她挣扎着,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爬起来,跪坐在周玉郎面前。没办法,马车里的地方太小了。她将自己因为搏斗而散乱的头发撩起,露出脸庞来。望着周玉郎道:“钱如意就是个病秧子,你捉了她又有什么用呢?一不小心,她就死了。你看我,不知道比她好多少倍。我身体也好,长的也不差。还能生孩子。你把我捉走,把她放了吧。”
周玉郎看了她一眼,仿佛看着一堆垃圾:“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赵大妹明显的不甘心,可是又拿周玉郎毫无办法。她只好跪坐在一边,垂着头装作屈服的样子。
钱如意做梦都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自己家中,被人强硬的带走,而她毫无还手之力。而且,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无助的时候,曾经朝夕相处,对她恭敬有加的人,竟然躲在门后看着而无动于衷。
没错,钱如意和赵大妹呼喊起来的时候,孙氏和那四个小丫头都在家里的。她们全都躲在门口,扒着门缝眼看着钱如意被带走。
甚至,钱如意在那小丫头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
她错了么?
钱如意扪心自问,她错了么?
“如意……”赵大妹的声音传入耳鼓。
钱如意睁开胶着的眼皮,茫茫然的看着四周:“这是哪里?”
赵大妹摇头:“不知道。”
钱如意又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赵大妹道:“别提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稀里糊涂跟着你就到了这里了。”
这时,房门一响,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
钱如意吃了一惊:“周玉郎?”
周玉郎看向赵大妹:“你出去吧。”
赵大妹道:“如意才醒,还糊涂着。我再陪陪她吧。”
周玉郎不等她说完,低喝一声:“出去。”
赵大妹看了看钱如意。
钱如意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她这才不情不愿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周玉郎伸手将钱如意提了起来,仿佛提着一只小鸡崽儿一般,而后给她往身后塞了个枕头。钱如意这才明白,他原来是想把自己扶起来。
她靠在枕头上,脸色苍白的望着周玉郎:“你怎么在这里?”
周玉郎道:“你不是一直知道,我在这里么?”
钱如意才醒,脑袋还有迟缓,半响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周玉郎原本应该在西南地才对。可是他却一直在玉匣关。这是极不符合常理的。
这件事钱如意确实知道,陆子峰也知道,恐怕朝廷也知道。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朝廷现在无兵可派,就算知道周候有不臣之心,也是无可奈何。那么钱如意一介小女子,就更加的无可奈何了。
周玉郎见她不语,接着说道:“你既然来了,就安心住着。如言有的,我必然不会亏待你。”
钱如意忽然想起什么:“我儿子呢?”凝翠是周玉郎的丫头。她带着笨笨不见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来投奔周玉郎了。
周玉郎一怔:“你儿子?”他的表情不像是装的:“你的儿子不见了么?”
钱如意顿时就焦急起来。她之前之所以不急,是因为她觉得,要是凝翠带着笨笨来投奔周玉郎了,笨笨多半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因为,周玉郎捉笨笨,多半是为了要挟陆子峰。
可是,现在他的表情,明白的告诉钱如意,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孩子的事。
钱如意急道:“难道不是你支使凝翠,带走了我儿子么?”
周玉郎道:“我要得是你,我要那陆家的种做什么?难道我自己不能生么?”
钱如意大急:“那凝翠呢?你见没见她?”
周玉郎摇头:“自她跟了你,我便不再过问她的事情了。”
钱如意眼前一黑,差点儿再次昏厥过去。
周玉郎猜测道:“能不能是卫善支使的?”
钱如意摇头,她哪里知道。
周玉郎见她急的脸色青青白白,越发的难看,于是撇开这个话题道:“你好好歇着。陆子峰的种,他自会去找,哪里就用你一个小女子去操心。”
这话说的,是人话吗?哪有自己儿子丢了,只当爹的着急,当娘的不着急的。
周玉郎道:“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你身体虚弱的厉害,我让人开了膳食补养的方子。一会儿让人给你送来。你好好的吃了,多加休息。”他说完,也不等钱如意回答,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