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北一这种老一辈人,在江湖上若是论辈分而言,定然算是辈分极高之人。
可惜这个世界多数并非以年纪来算辈分,而是以实力来算。
许多先天强者皆是后来居上,地位比他高出不知多少。
先天是一个分水岭,越过了这道分水岭,在江湖上就能够混迹的风生水起。
初入先天已然极为不易,而更甚者或许还能道上一句小宗师。
宗师可不是随意而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算得上宗师,必须要在某一方面有十足的成就才可。
所以北一会震惊,顾晚风如此年纪便领悟了剑意,代表他一入先天便是宗师。
小宗师也是宗师,这将代表着他在剑法上有着极大的成就。
许多人不懂什么是剑意,更多人是连听都没听过,可北一这种老人不可能没听过。
他不仅听过,他还见过,亲眼见过!
所以哪怕顾晚风并未完全使出,他依然可以认出。
就如同当初,他在客栈与连昊交锋差点使出剑意一样,连昊也是立刻看出不同。
和连昊相比,自然是北一的眼光更毒一些。
像走到他这个年纪,城府都很深,情绪从不会表现在脸上,所以他的面部永远都是褶皱的。
哪怕偶尔笑一笑,也像是老匹布被随意的扯开。
他哪怕知道,也并未在此刻说出。江湖上既然从未传出剑圣传人已领悟剑意的事情,那就说明他是有意隐瞒。
至于会不会是近期领悟,就单以他这收放自如的姿态看来也绝对不是近期领悟。
人老成精不是箴言,人之所以会隐瞒某件事情,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原因在北一看来,或许是剑圣要他隐瞒此事,毕竟过于惊世骇俗。又或许是他觉得留作保命的底牌,不愿轻易露出。
想到这里,北一也知道今日一行算是彻底失败了。或者说,从段奕出手剑伤五人之后他们,他们的举动就已经失败了。
就算他能够和段奕打一个不相上下,还有另外两个四境巅峰和一个四境后期,但知道了顾晚风领悟剑意之后,北一不觉得他们有本事留下顾晚风。
北一其实心中也疑惑,他虽然见过剑意、刀意,甚至枪意,但究竟是什么……他不懂。
有强者曾经说过,剑意指的不过是一种剑的意境,或者也算是剑客的一种境界。
同样这位强者也说过,若想成就这一境界,难难难!
这位强者是一个先天,而且是一位强大的先天,可他依旧用了三个难字来形容,就可以看出这个意境的难度有多高了。
每个人的剑意都有所不同,所以也就无从传授。能领悟的自然就领悟了,而领悟不了的,或许终其一生也领悟不了。
对剑的认识,意向或者决心,为了什么出剑,又为了什么练剑,所有人的想法和目标都不一样。
好比他练习的双锏,哪怕招式练了无数遍,早已经熟记于心,随手捏来,可却依旧无法进入那个玄之又玄的境界。
或许他只是将锏当成了武器,当成他用以对战时的武器。
老者不知为何,忽然发出一声长叹,哀凄道:“老了,真是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把我们这些前浪都拍死了。”
顾晚风和段奕不知他为何突然有此感叹,但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触。
老了……人总有老的一天,当他们也和北一一个年纪的时候,又不知这个江湖会出现怎样的天才。
日新月异,天地更迭,江山变幻,人脉横流。
这个世界从不是一尘不改的。
它一直在变。
可究竟是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坏呢?
“走吧。”北一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强大消失了,此刻的他又变成了一个普通老者,只是默默挥了挥手朝远处走去。
北寒十怪无一人出声,皆是沉默的跟着老者离去。
之前那持刀大汉虽是一身剑伤,却丝毫不顾,直接扛起那晕眩的老七,看都不看顾晚风一样就走了。
顾晚风和段奕一直不曾动身,也不曾开口,只是这般注视着北寒十怪离去的身影。
知道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顾晚风实现之时,一道声音才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是老者的声音。
“顾少侠,老朽之前所言依然有效。三年之内老朽不会离开北州,若天寒玉魄对少侠无用,可以寻到老朽。届时我等无论能否成就先天,都欠少侠一条命,刀山火海,决不推辞。我北寒十怪虽行事随心所欲,不顾常理,但却一言九鼎,绝不食言……北一等着少侠。”
声音飘飘荡荡传入顾晚风的耳中,随后消匿于无形之中。
顾晚风面无表情,如同一滩死水,心中却是有着不小的波澜。
他明白,这或许真是他最后的一丝生机。而三年……恐怕就是他最后的期限了。
老者的死活其实与他无关,可却又因为他要夺取天寒玉魄,两人不得不为敌。
而他此举,就等于彻底断了北一的生路。
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一个为了救人,一个为了救己,谁也没有错。
可若是换个角度,他们又好像都错了。
所以说人是自私的,从来都是,永远都是。
你说你是对的,我说我是对的,永远各持己礼,永远无法达成共识。
北一最后那一声长叹,却是叹入了顾晚风的内心。
这让他联想到了离青阳离去的那一天,若不是有必去的理由,若不是有无法言语的苦衷,顾晚风相信离青阳绝对不会离开。
他走的时候,也叹了一口气,和北一一样,好似要叹尽人生最后一口气。
“顾少侠,虽说眼前危机已经化解,可我来时也发现有不少人还在逐渐靠近,此处不宜久留。”
正在顾晚风心中感叹的时候,段奕开口说话了。
此时的确不是他感叹和惆怅的时候,要知道他还处于一个被追杀的过程中,此刻不过是度过了一个较大的危机罢了。
身后的危机其实依然无数,前方的堵截也都一一暗伏,这四十八个时辰不过才过了不到六个时辰,路长着呢。
顾晚风也顾不得和段奕多说,脚下一纵便朝着吕梁的方向奔去。
段奕也是随后跟上,一前一后赶往最近的吕梁城。
在路上顾晚风心中五味陈杂,感觉自己自从下山之后,心中的感叹便多了起来。
这种原由于心中的苦闷和无力感,居然比在山上的时候更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