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看错。”
身边再也没有熟悉的仆人随从的少女,握着自己父亲留下的镶金手杖,咬着嘴唇,看着那一对老夫妻离开。
“我没有看错!”
比起以往的时候,现在显得有些无助的少女,就只能这样呆呆地立在门前,看着警员将她父母的尸体抬走,看着一箱又一箱以调查名义被抬出的、盛满了各种贵重物品的箱子被那些警员放上马车带出她的家。
她很想做些什么,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现在,已经不同于以往了。
这里,已经不是艾伦公国了。
这里,是卡特西亚王国。
自己或许还是巴萨托纳的人,但已经不属于这里。
这种现状让她有些迷茫。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转过身面,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一侧。
进入她视线的,是一个头上顶着银灰色礼帽,身着同色单排扣晨礼服的年轻男人。
对方的身材笔直修长,一举一动都让少女冒出奇异的感觉。
也许是视线。
她脑中想道。
对方一头淡灰色的头发从礼帽下微微沉下,而在帽檐和银发形成的阴影下,一对银灰色的眼眸淡漠地注视着这个方向。
啊,是瑟威尔·克劳先生。
忽地,少女忽然记起了对方的名字。
然后,她略感惊喜地开口喊道。
是的,对方是她除父母外最信赖的人。
“成功了。”
银灰发色的男人抬起右手,摘下了头顶的礼帽,按在胸前行礼。
然而,这一切,只发生在少女的眼中。
在其他人,在那些警员的视线中,这位父母刚刚失去的少女,只是对着一处空地自言自语着。
没有人看到,一只身形奇诡狰狞的、乌鸦般的怪物,出现在她的肩膀上。
正是亚戈。
死灵途径的能力无法使用,他无法像以前一样渗入到他人的灵雾之中。
他只能通过接触的方式来改变他人的记忆认知。
在死灵途径能力被压制,无法使用的情况下,他也才终于发现,改变记忆,并不需要通过改变灵雾来完成。
之前,寄魂人的能力,他一直以为是通过自行塑造灵雾添加到记忆迷雾中或者对记忆迷雾中的灵雾进行修改,然后生效。
但是? 现在,在死灵途径能力被压制无法使用的时候? 他忽然发现? 并不是自己原本以为的那样。
认知和记忆,只是以灵雾为载体? 而并非灵雾本身。
灵雾,记忆和认知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记忆? 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
亚戈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疑问弄得一愣。
只是? 就算是通过失落之书,他也没有发现具体......
等一下。
亚戈下意识地观察了一眼失落之书? 观察了一下自己身体内部后,突然顿住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身体内部? 那灵雾之中? 有一条条奇异的丝线? 扭曲地组合成各种符号文字。
神秘的虚影纹路?
不,好像不是。
虽然也是近似符号、近似文字,但是这些符号文字并不像神秘的虚影纹路那般形成立体的结构。
相反? 它们就像是......书页上的一个个文字。
平整而规则地铺开。
亚戈看了一眼自己持有的失落之书。
是因为失落之书,他才能看到的吗?
但是,之前为什么看不到?
因为这个奇怪的城市?
随后,他更是发现.......
但自己通过失落之书,将目光移动到少女身上的时候,忽地看见,少女在他的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个文字组成的人形......
书页?破碎的书页碎片?
仔细辨认之后,亚戈才确认,这个女孩就是一张破碎书页上填充了大量密密麻麻的奇异文字后形成的书页。
这“破碎的书页”本身,甚至都不是人形。
不。
惊疑之中,亚戈将视线扫过四面八方。
随即,他确认了一件事,这个地方,这个城市,无论任何事物,都是由一张张破碎的、棱角参差不齐的书页形成的。
有一些,是一大片景物都由一张大号书页形成,有一些是一片小的碎片单独构成了几个或几个物品。
随即,他猛地转头看向女孩,看向这张书页碎片上面的文字。
虽然无法完全理解上面的诡异文字到底是什么,但是,他也发现了一件事。
自己刚才对少女的记忆修改......
他在少女这片“书页”上,看到了涂抹修改的痕迹。
这代表着什么?
虽然不愿意想,但是,貌似,记忆的修改,其实就是在这些诡异书页上涂抹修改。
惊疑之间,亚戈警惕地扫向自己的身体。
随后,他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自己的身体,这已经非人,看上去甚至都与乌鸦相去甚远的怪物身躯之上,出现了一些纸张化的痕迹。
压制住心头浮现的情绪,他停下了失落之书的使用。
下一瞬,各种事物都是填满了文字符号的碎纸片的景象,从他眼里消失。
一切,都恢复到了正常的模样。
但是,这样的一幕,反而让亚戈对于通过失落之书看到的场景,信任的程度拔高了一些。
这个奇诡的城市,果然不是“平常”可言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奇异的文字符号所出现的“纸片”的位置,是在他原本的身体上,而不是在冥想牌上。
而且,在仔细地检查之下,亚戈再次发现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身上出现的,奇异的文字符号,和少女纸页上出现的,在涂抹痕迹上再度写下的文字,有超过80%以上的文字符号是一致的。
自己的身体,会“纸页化”的原因,和自己修改少女记忆的行动有关?
或者说只是和少女接触,就产生了这样的变化?
虽然亚戈并不清楚其中的规律,但是这种奇诡的城市,似乎正在......
污染他。
亚戈再次想起了关于巫师和神职者得事情,想起了关于“污染”这种仿佛在描述侵蚀般的词语。
扭曲。
自己正在被“扭曲”。
被这个城市“扭曲”。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那一瞬间,亚戈陡然绷紧了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