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慕歌做为旋涡中心的人物,压力不在她这里,而是在白家。
白家做为太玄公主的外家,此刻被改制派和守旧派疯狂攻讹。
酉阳放高利贷逼死百姓的事被翻出,一再发酵,死者遗下的孤儿被守旧派接到京中敲了登闻鼓,告起了白家的御状。
幸而白渊回在此案上早有准备,刑部早已将白三爷扣押下来在审,倒也牵连不到太玄身上,无法参她仗势欺人、以权谋私。
雍帝接到御状,也不过是说了句“着刑部依法审理”就打发了。
借着这一波势头,白家迅速分家,三房如弃履一般被抛弃,白老太爷和白老夫人也在族老们的逼迫下,正式交出家主之位,由长房大老爷继承。
白渊回的父亲是个五品侍讲,一辈子都在吊书袋,如今挂个家主之位,不过是替儿子占个虚位。
陶氏又一心放在“新丧”的白灵婷身上,家中大小事情,都落在了白渊回和谢知音头上。
曲慕歌听说了白家的进展,半开玩笑的对谢知音说:“倒要谢谢御史大人们了。”
谢知音苦笑道:“也是,不然族老们没这么快同意移交家主之位。”
曲慕歌收回玩笑神色,说:“现在你已当家,就要助着表哥快些将白家的那些烂账都整理清楚,特别是燕北的产业,能交公的都交公,眼下日子或许要难一些,但总会好起来的。”
谢知音点头,道:“已经着手在处理了,只是听夫君说,此时进出燕北实在困难,西岭军、虬穹军和燕北军对峙的形势非常紧张,事情要难办很多。”
说起这个,曲慕歌就叹了口气。
顾南野依然没有音讯。
她暗自将担忧吞下,转而问道:“白灵婷好些了吗?”
谢知音道:“正要同您说她的事……”
这次谢知音进宫拜见太玄,外人都以为是白家进宫来求情的,但她其实是专门为了白灵婷走这一趟。
“瞧着像是有了身孕,但此事干系重大,我和婆母没敢请太医,谁都没有说。”
庆王新婚第三天就去燕北了,白灵婷若真是有了身孕,还真是“运气好”。
若她真的有了庆王的孩子,会极大的影响形势,曲慕歌不敢轻视,亲自请了太医院何医正一起出宫,去了白家。
白灵婷自接到庆王的讣告就伤心卧床,被陶氏接回白家休养。
白家内部乱成一团,除了亲自照顾她的陶氏,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何医正请脉之后,非常确切的说:“恭喜王妃,您有身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白灵婷神色有些慌张,也有些惊喜,但更多的是无措。
她此刻没了平日的跋扈,看看母亲陶氏,又看看长嫂谢知音,最后目光落到太玄身上,有些虚弱的说:“没想到我这么命苦,这可叫我们母子怎么办……”
说完还哭了起来。
曲慕歌让陶氏和谢知音先安慰白灵婷,亲自送何医正出门。
出府路上,她叮嘱道:“太后和父皇因庆王薨殂深受打击,如今庆王妃怀有身孕虽是喜事,但在孩子平安生下之前,都不可传于外人知道,以免孩子有什么意外,太后和父皇再受打击。”
何医正在宫中行医,有些事情不说就明白,此刻得了太玄公主的叮嘱,更是保证道:“公主所言极是,庆王妃情绪和身体都不稳定,胎相并不好,这事的确不宜张扬,还是先好好安胎为妙。”
送走何医正,曲慕歌返回卧室,白灵婷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曲慕歌请陶氏亲自去盯着厨房熬补药,陶氏也很紧张这个孩子,匆匆去了。
谢知音也准备回避,但曲慕歌将她留下。
白灵婷难得懂眼色的问:“你将我娘打发走,是、是要说什么?”
她隐隐担心太玄要她把孩子打掉,毕竟这个孩子是皇长孙,会影响她做皇太女!
曲慕歌对白灵婷说:“自然是要好好说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他是你的保命符,也是你的催命符,只看你怎么想、怎么做。”
白灵婷瞬间紧张起来了,问:“怎、怎么就成催命符了!”
曲慕歌慎重的说道:“庆王其实没有死,他是叛逃了,你觉得朝廷会怎么对待一名叛国贼的妻儿?”
白灵婷惊呼出声:“不可能!!”
连一向镇定的谢知音也震惊的扶住了床头的雕花栏。
曲慕歌静静的看着白灵婷,说:“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庆王逃到虬穹去了。”
白灵婷双手抓紧被子,颤抖的问道:“为什么……是不是燕北王在追杀他?还是、还是你要杀他?”
曲慕歌摇了摇头,将李佑显是先太子遗腹子的事说了出来。
“……庆王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吓的连夜潜逃,如今连侯爷也说不准他躲到了哪里。为了逼燕北王交出王权,侯爷才假传死讯回京,没想到又引出太后犯乱之心。”
曲慕歌分析道:“你怀的是太后的亲曾孙,若让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必定会留子去母,拿这个孩子大做文章。但也因为有这个孩子,我们也有筹码跟太后好好谈一谈。”
事关自己生死,白灵婷的脑袋转的很快。
如今太后以为自己孙子死了,没了任何顾忌,一心只想把雍帝拉下王座,绝不让太玄觊觎皇位。
可她若知道自己有了亲曾孙,为了让曾孙能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反而会保住雍帝的位置,不再作乱。
可这样一来,白灵婷就会沦为太后的傀儡,一旦孩子生下,她就可能活不了了。
“我……我不要……我不能要这个孩子!”白灵婷突然声嘶力竭的喊到。
没有这个孩子,不管庆王死没死、叛没叛,她都只是个弃妇,跟她没任何关系!
曲慕歌失望的叹了口气,说:“这是你的孩子,你当真这么忍心?”
白灵婷摇着头说:“不忍心能怎么办?让他生下来就活在炼狱中吗?”
曲慕歌说:“信我就不会。”
白灵婷摇头道:“你还要骗我……你知道庆王身世,却骗我嫁给庆王,你将我当棋子利用,又想利用我的孩子!”
她越说语气越癫狂,曲慕歌的眼神也随之越来越冷。
曲慕歌收起关切的神情,冷冷一笑:“若说起利用,你又何尝不是想利用我和顾侯圆你的皇后美梦?人生在世,万般皆是交易,一时盈亏,就逼得你想撕契毁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