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就像是大漠的风雨一样,会毫无征兆的降临,没人可以预料它的出现。
光头汉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已经卑微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对方还要对自己这一伙人痛下杀手。
时间也来不及让他想个清楚明白了。
“杀!”
那沉闷而粗糙的嗓音,就像是来自地府和幽冥的审判一般,让烈日当空的戈壁荒漠,多出了无限的寒冷。
马刀一挥,犹如死亡的宣告。
铁骑如洪流般冲来。
常年在戈壁滩上割草的汉子们,不会是引颈受戮的羔羊,早在光头汉子回头的那一刻,他们便已经握紧了腰间的刀。
他们第一时间拔出了刀。
然后在第一时间死去。
螳臂当车。
即便只有十来步的距离,龙马的冲击力也已经足够撞死一个成年人,更何况这些龙马身上还覆着铁甲,居高临下。
他们匆匆想要翻身上马,想要逃走,可惜时间不允许。
那些黑色的骑士们手中的刀和枪也不允许。
他们似洪流一般碾压而来,一枪刺出,便是一具尸体。
只有光头大汉挡了一枪。
他浑身青筋直冒,体内的真气爆炸一样的喷出,挡下了这一枪,他的刀断了。
他目光中满是狰狞和绝望,他回头看去。
刍荛疯了一样的要冲过来,手中的刀直指烈日,高举而起。
“快跑!!!”
光头大汉发出绝望又凄厉的怒吼,朝着刍荛一掌拍出,将他拍飞,落在了一匹龙马上。
“跑!”
噗!
光头的头掉了。
一名铁浮屠长刀划过,让他的话只喊到一半便没了声响,锃亮的头上铺满了红色的血液,跌落在戈壁滩上,沾染泥土和沙粒,变成黑色的泥浆。
脖颈的血,喷射的像是喷泉一样。
刍荛这辈子没见过喷泉,这次见到了。
龙马受激狂奔。
刍荛跌坐在龙马上,空中吐着鲜血,满脸的绝望和呆滞。
为什么?
为什么??
铁浮屠很快追了上来,刍荛策马狂奔,眼泪和汗水不断的挥洒着,他痛哭出声,喉咙间发出无意义的嘶吼。
“啊啊!啊,啊!”
他哀嚎着,似要把整个灵魂都喊出来,好去阴间地府寻个真相出来。
他痛哭着,可眼泪已是无意义的存在。
他策马狂奔着。
三十里后,铁浮屠们停下了追杀。
不是他们不想追,是马力疲乏了,龙马虽然健壮,可早已奔袭了一路,身负重甲之下,再跑就会死了。
为首的骑士一挥手,道:“回!”
他们的马背上背着一颗颗人头,策马朝着军营返回,路上遇见了带队而来的徐老三。
“头儿!”
“追上了?!”徐老三看着他们背上的一颗颗头颅,激动道。
骑士点点头,沉闷道:“我们追过去的时候,聚风的人已经死了个干净,被一伙军匪给劫了。”
军匪。
徐老三神色一狞,问道:“人呢?”
“杀了,不过跑了一个。”
徐老三没废话,掏出地图对骑士道:“什么地方?”
“这里。”
骑士指了一个地方。
徐老三看了一眼,目光向下移了一寸,那里有一个镇子。
黄风镇。
果然和宁远山猜测的不错。
徐老三一挥手,道:“去黄风镇!”
“驾!”
二十余名铁骑,在黄沙中掀起滚滚尘烟。
…………
刍荛逃也似的回了镇子上。
看着不远处那残破的小镇,看着城墙上黄风镇那三个熟悉的字,他一阵恍惚,一头从马上栽倒在地上。
一切似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一切偏偏真实发生了,刍荛难以接受这一切,他的心在滴血,可他感觉不到疼痛,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一脸茫然的看去。
往日里,他总是第一个策马回来的,光头大汉他们总会跟在他身后。
而今,他的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黄沙滚滚。
天,一下子暗了下来。
要下雨了吗?
刍荛一阵恍惚。
他抬头看向天空,不知道何时,已经是乌云密布。
真是罕见呢。
戈壁滩上十年都未必能见到这样大阵势的乌云,他今天见到了。
刍荛一下子嚎啕大哭!
“啊!啊啊啊!”
他双手用力的拍打在地上,抓着黄沙四处扬洒,发出悲痛的哀嚎,可这一切,都是无能的狂怒。
他在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跌跌撞撞的朝着黄风镇走去。
进入镇子的那一刻,暴雨倾盆而下。
一滴滴雨珠,像是箭雨一般,一下子将刍荛击垮,他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喷出一口血水。
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消失不见。
下雨了。
破落小镇空无一人,人们都回了屋里避雨。
刍荛在空旷的街道上爬着,走着,跌倒,站起来继续爬。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他恨不得自死去,天地之大,他已经没有可以活下去的地方了。
“哥,你怎么了。”
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将他喊醒。
刍荛茫然的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一脸关切的看着他,冒着雨水跑过来将他扶起来。
“葫芦,葫芦你快跑,他们要追过来了,你快跑,跑……”
刍荛说着说着,没了声音,神情呆滞的发着怔。
他猛地开始扇自己耳光,一巴掌又一巴掌。
“哥,哥,你怎么了?跑什么?泽平哥呢?你们怎么了?”
荆芥死命的想要拉住刍荛,可是他没有刍荛力气大。
刍荛嚎啕大哭。
“我个蠢货,我个王八蛋!我个傻……”
他哀嚎着,在大雨中哀嚎着。
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他会把追兵引到镇子上。
“哥,你别打了。”
荆芥哭了。
刍荛一下子醒了,他慌乱的抱着荆芥,焦急道:“快走,快跑,快躲起来,快……”
他拉着荆芥在雨水中狂奔。
他们身后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声。
似雷声,似马蹄声。
似死神的追赶声。
他们躲在了空无一人的柴房里。
荆芥躲在刍荛怀中,不解的道:“哥,我们要躲起来吗?”
“对,对,躲起来,不能,不能让他们找到。”刍荛语无伦次道。
“我知道一个地方。”
“哪里?”
“好地方,他们一定找不到的。”
荆芥带着刍荛,躲在了一处废弃的地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