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先的话有点复杂,很多人听了之后,虽然明白了评委会的意思、也赞同评委会的观点——越火的套路,往往也有一大堆对它厌恶不已的人。
但,很多人虽然懂了评委会想传达的理念,却还是不大明白评委会设计这一场的意思。
你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心,无法评判谁对谁错,这话很有道理。
你说玲珑心思在某些情况下无用,此时需要遵循本心,这也很有道理。
但——这么复杂的、尊重差异化的、没有具体纲领的任务,你到底是设置来干嘛的啊?
真就试试每个人的运气,看看有没有幸运儿能一直抽到不违背本心的任务?
这也太儿戏了吧?
“你们呀。”杜兰真坐在紫凤钗大街宅院里,面对自家宗门没进第二轮、但对第二轮比赛比她还上心的同门的问题笑了起来,“唐真君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们竟还不明白吗?”
“我们哪比得上师姐心思玲珑啊?这还不是赶紧来请教了吗?”嘴甜的师弟师妹赶紧拍马屁。
杜兰真笑了一声,“如果这是散修在问我,或者是哪位外门的师弟师妹问我,那我一点也不奇怪,可你们都是咱们极尘宗的内门精英,怎么反而不明白了呢?”
为啥他们内门的就得明白?
进内门能多长一个脑子还是咋的?——他们也没发现有这福利啊?
“你逗他们做什么,有话赶紧说。”卫衔坐在她对面,见她卖关子,便朝她身下的椅子踹了一脚,催她赶紧招了,引来一众师弟师妹赞同的眼神。
杜兰真太了解卫衔了,这人绝对也是看明白了,而且以他这种立志朝宁潇鹤靠拢的人来说,他绝对是想亲口告诉师弟师妹们,用以展示自己的高瞻远瞩、锐利眼光的。
奈何,杜兰真在这,师弟师妹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往实力高强、运筹帷幄、无所不能的杜师姐靠了。
卫衔被抢了风头,偏偏抢风头的人还是杜兰真,心里一定很憋屈、很不爽、很抑郁,但他就是没办法。
如果现在抢卫衔风头的人是别人,杜兰真可以肯定他绝对会毫不客气地把风头抢走,但偏偏是杜兰真。
一来,两人交情太好,卫衔不方便抢风头。二来,他了解杜兰真就如杜兰真了解他,他很清楚杜兰真不是任人抢风头的人,而他目前硬实力确实不如她,两人真要明争暗斗,那多半是他输。
当年杜兰真和卫衔还小的时候,两人往内门一站,就好像两轮太阳,各自发光,一人自身光彩稍弱,便会在另一人身边黯淡无光。两人都是争强好胜的人,正是互相之间很清楚对方的本事,才会关系这么好。
现在明知道不如她,卫衔更不会来招惹她。
从谁也不知道的本心来说,杜兰真对此是很暗爽的——一晃四五十年,当年那个只能拼尽尽力追赶资质更好的天才的小女孩,终于走在了那些天生赢家的前面!
就算明知仙途千里,她不过只走了一步,可面对这样的成就和对比,她又怎能不感到快慰和振奋呢?
她又怎能不感到荣幸和动力,怎能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
杜兰真微微一笑,敛去所有的自矜,温和地、亲切地说道,“唐真君难道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所以在道心对错上没有标准答案——但分数和比赛有啊!”
“本场比赛有非常健全的、规范的得分标准,这不就是标准答案吗?”
“师姐,你别总学那些前辈高人打机锋啊!”
他们听不懂啊!
虽说杜兰真很清楚自己应该算是心眼比较多的那种人,但她自觉说得够具体的了,怎么看大家还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他们这样,以后要是遇到机缘了都搞不懂大能的意思怎么办?
人家大能前辈万一真的对他们非常看好,几乎是明示他们机缘怎么取了,结果他们听不懂,以为大能对他们无意,自顾自走了,那大能前辈岂不是要吐血三升?
宗门的文化教育还是要加强啊!
杜兰真拿着筑基修士的份例,操着奉公台的心,脸上还是笑语盈盈,“意思就是说,非鹤楼就是权威。在这场比赛里,非鹤楼的规则才是唯一的评判标准。如果你想要赢,那就跟着规则、跟着非鹤楼的标准走。”
“那岂不是把坚守本心的那些修士筛掉了?”有人不解。
“这场比赛的分数设置很妙。”很多事情当局者迷,唐玉先一公布评委会意图,杜兰真便全都明白了,“即使你运气不好,遇到了违背本心的场景世界,然后退出,其实在这一场你损失的分数也不多。如果你上一局得分很高,这点损失是完全负担得起的。”
“真正会被影响的,就是那些徘徊在三十二名上下的修士。运气好,三十二名开外的修士能一举进入决赛。运气不好,那原本三十二名之内的修士只能落到三十二名以外、失去决赛资格。”
“不过,所有比赛都有一定的运气因素,所以这点影响无关紧要。”
“况且,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认为坚守本心比非鹤楼比赛更重要,显然已经做好了进不了决赛的准备,那你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难不成,评委会还非得对你的坚守本心、放弃比赛另眼相看,哭着喊着要把非鹤牌塞给你?”
既然说破,那就说得清清楚楚,不留一点疑问,杜兰真详尽地进一步解释道,“我之所以说各位都是内门精英所以应该明白,是因为非鹤楼所强调的权威这个概念。”
“规则至上、制定规则者才有解释权、道心无对错但规则有胜负,这些都是完完全全地强调权威、强调组织。”
“整个戡梧界,还有谁能比我们这些六大宗门精英弟子更懂什么是组织,什么是权威呢?”
杜兰真望着所有懵懂的师弟师妹恍然大悟的神情,浅浅地笑了一下,不再多说。
其实由此可窥的东西还多着呢,但那些事她自己心里有数就够了,不方便公然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