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忘机峰的筑基和炼气弟子们不知道,本该做好准备带他们去非鹤楼的元婴真君此刻正在奉公台大发牢骚。
“掌教,这次我不想去非鹤楼了。”卞玉恹恹地坐在奉公台徐灵雨对面的椅子上,无精打采地说道。
“理由呢?”徐灵雨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我去了不仅不能保护好小朋友们,还会给他们带来危险。”卞玉懒懒地勾着徐灵雨桌子上因为剐蹭而有点掀开的木皮,撇着嘴说道。
徐灵雨正眼看了卞玉一眼。
卞玉看上去像是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女子,貌美动人,仿佛一支桃花,慵懒地开着。她是那种美丽中透着成熟的女人,并不十分浓艳,但极为勾人。她从未上过群芳谱,但人的魅力并不是单纯看眉眼的。多的是人会觉得她比群芳谱上的桃李杏棠来得更加动人。
她的成熟和美丽来得恰到好处,是那种会让男人奉为女神、并且还自以为是因为她这个人本身而非单纯的容貌的女人。简而言之,人们若是爱上她,绝对会以为自己爱上的是她的灵魂。
“到底怎么回事?”徐灵雨很忙,没时间听卞玉弯弯绕绕,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遇到了一个傻逼!”卞玉忽然撕开那副女神的慵懒,愤愤道,“追不到老娘就开始黑老娘,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请杀手来杀我?”
徐灵雨飞快地眨了几下眼,脸上仍挂着那副平静的神情,“怎么回事?”
徐灵雨的眨眼太快、神情太平静,卞玉没有注意到,还以为徐灵雨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继续恨恨地道,“说起这个人,我都觉得莫名其妙!”
“掌教,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没谈过恋爱的小丫头片子,从小到大,我见过的男人不要太多!”卞玉说起这个,不由昂首挺胸道,“那个时候,哪个不是觉得我耽于情爱,在道途上走不长远,以后注定最多止步金丹?”
“结果怎么样?嘿!本座顺顺当当地一路凝婴,反倒是那些说酸话的,一个个都在金丹上老死了!”卞玉说起这件事来,显然十分得意,“本座虽然喜欢谈情说爱、风花雪月,但实际上,除了求仙问道,什么都没法略萦心上!不像他们,看上去一心向道,实际上杂念太多,还特别喜欢瞎指点别人。”
“咳。”徐灵雨轻轻咳了一声,“卞师妹,你的天资和道心,我们都知道的。”
“马上说到了。”卞玉瘪瘪嘴,“总之,我见过的男人多了去了,若不是真的感兴趣,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我不可能因为别人喜欢我就因此反过来喜欢我不喜欢的人。也无所谓什么烈女怕缠郎,要是这个都没法狠下心坚定想法,那我还凝什么婴?”
“但有的人真是听不懂人话啊?”卞玉恼火地说道,“一天到晚做点莫名其妙的事情,我走到哪非得跟到哪,我做正事呢忽然飞给我一张传讯符,一打开发现什么事也没有,就一句早上好。”
“我一闭关就是无数个早上,谁稀罕一个早上啊?好什么好?我很不好!”卞玉怒道,“这个人骚扰了我将近百年,现在厌了,忽然放弃。我本来以为这是好事,没想到在他心里这件事居然就变成了他跪舔我,我却肆意践踏他的感情???”
“谁还没一两个追求者啊!你追我我就得答应吗?”卞玉显然气的牙痒痒,恨声道,“不仅毁我风评还好意思到处哭诉自己的可怜,现在居然还请了杀手来杀我?我真的是——没见过这样的傻逼啊啊!!!”
“我占过他一块灵石的便宜吗?”卞玉大声道,“还觉得是我利用他的感情?”
她忽然凑近徐灵雨,急切地说道,“徐师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和谁来往心里没杆秤啊?我什么时候刻意利用别人的感情占别人的便宜过啊?我是真的对那人没意思,也是真的没有对不起他过!”
“要不是他来这么恶心的一出,我都没在意过这个人!”
“所以,”卞玉委屈巴巴地说道,“我还是不去非鹤楼了,免得惹来杀手,牵连到这群小朋友,影响宗门的未来。”
徐灵雨把眉毛高高的挑起来,她望着卞玉,没有立刻答话。
卞玉特地来跟她说这个,显然并不是真的为了通知徐灵雨一声自己不去非鹤楼了。
“那人是谁?”虽然明知道卞玉的图谋,但徐灵雨还是顺着她的意思问道。
“是一个刚刚凝婴百年的碧落宗修士。”见徐灵雨开口问起,卞玉精神一振,飞速地答道,“也是我点背,遇到这么一个疯子——师姐,你还记得一百来年前碧落宗有场元婴大典吗?那次宗门不是派我去的吗?就是他的元婴大典!就是那次我遇上了他这个麻烦!”
得,一开始叫掌教,后来变成“徐师姐”,现在干脆连姓都省了,卞玉能在戡梧界吃得开,除了容貌修为,她打蛇随棍上的本事也出了大力,谁不喜欢既会说话又亲切温柔的成熟美女啊?
明知卞玉的小心机,明知卞玉的图谋,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徐灵雨已经不能用一句“私人恩怨私人解决”来推脱了,她沉吟了片刻,问道,“你可以确定是那人找的杀手?”
“我确定。”卞玉认真地点点头。
“是什么势力的杀手?”徐灵雨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卞玉缓缓摇了摇头,“我查过,但那些人神神秘秘的,时机不成就立刻退走,我看不出身份来。”
按理说,有底气有实力还有胆量接单暗杀六大宗门核心弟子的组织虽然很少,但并非没有——可有本事接单来杀六大宗门的元婴真君的组织,那都被六大宗门连根拔起了啊!
徐灵雨盘算了一会儿,“你先带队去非鹤楼,倘若路上遇到杀手明知你带着本宗弟子还对你出手,那就是对本宗的挑衅,到时宗门自然为你出头。倘若没有遇到,那私人恩怨就还是私人恩怨。”
卞玉目的达成,明显意动了,可她转念一想,又犹豫道,“可是万一波及到本宗弟子……”万一为了她的私人恩怨伤及弟子,那可就是动摇极尘宗未来的根基了!那时候她可就成了极尘宗的罪人了!卞玉宁愿继续被追杀,也不愿意为了解决麻烦伤害到这些弟子。
徐灵雨心里叹了口气。这口气倒不是惆怅或是失落,正相反,卞玉这话倒是让她有点欣慰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卞玉能第一时间想到这件事,说明她对宗门的感情还算是挺深的,这对极尘宗只好不坏。
“你在这立下一份契书,我把锦凰舟的权限给你。”徐灵雨说着,往卞玉面前放了一张纸,一行行小字便浮现在纸上。
“不可以任何理由、任何手段故意引来杀手……”
“倘若所呈因由并非真实,实际系卞玉本身有所亏欠,欲借公器私用以除敌人,则自愿接受宗门任何处置……”
“十年内无论任何情况必须返还锦凰舟。”
卞玉一条条读下来,抬起头,挑眉道,“掌教,你可真是谨慎得很啊!”
她这么说着,脸上却既无怒色,也无不满,痛快地往契书上打下印记,一瞬间,便觉冥冥之中有所束缚。
“事既已了,你可以去找筑基弟子,带他们去非鹤楼了。”徐灵雨看她签完契书,伸手收起,平淡地说道。
“我知道,掌教请务必放心。”卞玉笑了笑,朝徐灵雨挥挥手,转身走了。
徐灵雨望着她的背影,不由陷入沉思。
卞玉的事情,似乎有些耳熟……她似乎以前也见到过,但她每天处理的事情太多,一时间也想不到了。
徐灵雨慢慢蹙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