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真仍然沉浸在费天翰的话里,不断思索着谅事宗的靠山到底是谁,能让他这样底气十足。此时她心里最最需要确定的是,这个靠山到底是不是六大宗门中的某一家。
而最让她不安的,更是一个她甚至不敢过多思考的问题。
谅事宗的靠山,会是极尘宗吗?
如果谅事宗的靠山就是极尘宗的话,那她这十五年的调查岂不就是一个笑话?
这个设想很荒诞,但她仔细一思索,似乎并不是没有可能。
首先,虽然极尘宗作为六大宗门,从来都是教导弟子道统之争,对旁门赶尽杀绝的,但考虑到谭苑真君元婴大典上都敢直接开讲神修法门,杜兰真觉得这“不死不休”的方针似乎被自家宗门暗戳戳的改了面目。
其次,这么多年来,谅事宗的事情一直没有受到什么重视,无论是徐灵雨、乐正初、宁潇鹤、应致远,都是一副“这件事不小,给你折腾一下吧”的态度,可见在他们心里,这件事的价值也就是给她挣个声望而已。
杜兰真越想越惊,甚至于一些细枝末节都能拿来附会,待到她越想越深,却忽地一个激灵,整个人慢慢静了下来。
这些完全都是她自己的想象,没必要自己吓自己。一个人若是由果索因,只会觉得样样都是线索,样样都是原因。若是谅事宗是极尘宗的附庸,徐灵雨只会隐晦的暗示她不要查下去了,以杜兰真的敏锐,自然不会纠缠。而徐灵雨没有这么做。
退一步讲,哪怕谅事宗真的是极尘宗扶持的,对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首先,若是翻脸了,立马自报家门,性命无忧。其次,她受了耿恨云、罗青寒的传承,对魔道早已没了最初的喊打喊杀,若是魔道能够在玄门下重开光辉,那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当然,必须是在玄门之下重开光辉,由玄门主持,这很重要。
杜兰真敛下胡思乱想,好奇的望着费天翰,“什么样的惊险?”
“当我们发现泰煞宫的时候,它就在穹顶神宫的边上!”费天翰说道,“不过当时穹顶神宫未出,我们也没在意,谁知道后来穹顶神宫与戡梧界交轨,现了踪迹,被元婴真君发现了,差一点跑到咱们泰煞宫里。幸好咱们反应的快,用泰煞玄令将泰煞宫远离穹顶神宫,这才没有叫人发现。”
“泰煞玄令还能让泰煞宫远离穹顶神宫?”杜兰真诧异道,她还以为泰煞玄令最多改改一块区域内部的格局。
“其实也不算是改格局。”费天翰摆了摆手,“只不过,这整个泰煞神宫,”他挥了挥手,意思是自己指的是包括了他们所在的区域、穹顶神宫的整个神宫,“它是有构造的,我们不过是控制了构造的变化而已。”
“构造?”杜兰真疑惑的问道。
“你看。”费天翰干脆画给她看,“最开始,这一片的格局是这样的,泰煞宫在这,就在穹顶神宫的旁边。后来我们用令牌改了格局,我们泰煞宫就变到了这里,和穹顶神宫中间隔了两片区域。我们试过,一共就只有这么两种格局,不会再多了,没法变成别的样子。”
杜兰真凝望着他随手画出来的图案,把它刻在心里,随即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这么说来,主祭的权力一定非常大。”
她终于步入正题了!费天翰精神一振,故作平淡的道,“不错。”
“那么,不知长老可否能透露一二与我,为什么主祭能控制这么一个神迹,却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呢?”杜兰真低低的问道。
“哎。”费天翰先叹了口气,“本座知道你还是介怀你家师尊的死。”他充满遗憾的摇摇头,“你虽然表现得一切过去不想追究,只看未来,但你心里还是不甘心放下,本座看得出来。”
杜兰真沉默以对。
“本座都明白。”费天翰和颜悦色的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师尊若是知道了,也会为你感到欣慰的。本座虽然和王道友交情不深,但对他的事情也很是遗憾,想到你这孩子现在这样有出息,就想着帮你一把,因此才把你专门调到大祭来。”
杜兰真心里冷笑了一声。费天翰这鬼话,她一句也不信!他绝对不是因为什么惜才、想帮她查清楚才把她调到大祭来,他就是想把“方雅澜”弄下来,自家弟子顶上。至于“方雅澜”,到底也是一条好用的狗,他也舍不得放弃。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费天翰接下来的话就会是抨击谅事宗掌教和大长老郭美如,把一切都推到他们头上——不过,据她猜测,多半也确实和他们逃不开干系。
“此地没有旁人,我就跟贤侄直说了吧!”费天翰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不告诉你,本座于心何忍?”
杜兰真心里虽然想翻白眼,面上却还要诚惶诚恐的推辞一番,“这怎么使得……”
“我意已决。”费天翰一挥手,强硬的道,“贤侄来了咱们泰煞宫,熟悉了大祭的准备,想必也对当年的事情有了猜测吧?”
“是有那么一点头绪。”杜兰真含糊其辞。
“你就不怀疑吗,为什么夏华容明明害的大祭搞砸,却一直稳坐本宗年轻弟子第一人?”费天翰引导她。
“我自然是一直在查的。”杜兰真有点委屈的道。
“哎,这也不怪你,毕竟郭美如那老婆子防的紧,你猜不到也正常。”费天翰转而又叹了口气,“你看你今天送了从外面采买的材料来,我有多高兴?难道是宗门没有给我发材料吗?是我不敢用啊!”
杜兰真一脸震惊,“什么?长老身份如此贵重……怎么会?”
“哎,再贵重又如何?这谅事宗还不是掌教和郭美如一手遮天?”费天翰叹气,“他们想让谁生就让谁生,想让谁死就让谁死!你师尊就是被他们两个合伙害死的!”
杜兰真恍然。难怪夏华容以如此过错,谅事宗却对她只是轻拿轻放,原来根由还在于夏华容只不过是把刀!谅事宗说话最算数的两个人一起保她,夏华容还能吃什么亏?
“可是,为什么要针对我师尊啊?”杜兰真不解的问道。
“自然是因为,他挡了别人的路!”费天翰说着,撕破那副和善的假象,脸上露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