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包厢内又絮絮叨叨说了不少,瑾娘和徐二郎却没留下继续听。驎
状元楼内人来人往,万一让人看见两人行为,那着实不像话。
不过进了隔壁包厢,瑾娘就完全不惧了。
她直接凑到徐二郎跟前,和他唠叨刚才的事情。
由刚才包厢内两人的言语可推断出,应该就是那大哥和秦明信约了见面,只是那妹妹不知道从哪儿得了消息,竟偷偷跑过来。
秦明信误以为是友人要撮合二人,面色难看的离去。
至于那妹妹说她和兰什么长得像,这事儿瑾娘却有些好奇。就问徐二郎,“那兰什么,是不是就是秦明信早前的未婚妻?”
徐二郎没点头也没摇头,不过无可奈何了一句,“你对别人的事情倒是好奇的厉害。”又说,“我没事去关注人家的未婚妻是谁作甚。”驎
瑾娘讪讪,可还是太好奇了,就侧首过来问墨河,这些不足提的小事徐二郎这个大忙人不知情,但他身边的墨河,想来是知道几分的。
瑾娘求证似的看过去,墨河便点头说,“就是夫人想的那样,那位兰姑娘,就是秦大人的未婚妻。”
闻言,瑾娘不由唏嘘。
她不知道秦明信的未婚妻姓兰,但他知道,因为秦明信的未婚妻独身去京城还是辽东探亲,之后据说是走丢了还是被拐了,反正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为此,兰家人大动干戈,当初派出好几拨人北上寻找娇女。秦明信更是亲自往北边跑了好几趟。可惜,最后都一无所获。
最终,谣言纷起,说是兰家娇女被山匪糟蹋了,被人贩子给卖到脏污地方了,总归说什么的都有。
兰家人多番寻找也没找见,兰家老两口自然不死心,还想继续找。可兰家还有未出嫁的姑娘,还有已经出嫁的姑娘,这么一直找下去,她们的亲事难成,她们的日子被牵连的也不好过了。
兰家便统一口径,对外只说,兰家的嫡女被姑母安排着嫁到远处去了。驎
别管这借口多拙劣,反正勉强堵住了悠悠众口。
便是秦明信哪里,再是不死心,由兰家老两口和几兄弟亲自登门道明厉害,因而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忍下这事儿。
据说,这事儿后,秦明信又往北边去了两趟。不过只说是去求学和探亲的,却再未曾提什么寻人。以至于年代日远,大家几乎都要把这事儿忘记了。
但随着秦明信官位逐步高升,偏他还宁死不肯娶妻,便又有好事人,将早先的事情提及。
于是,秦大人心里还念着“琵琶别抱”的未婚妻,便成为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此事,瑾娘来到闵州后,也知道了。
本着求实,最主要是因为太过好奇,她还让丫鬟们私下偷偷打听过。得来的消息就是,秦明信那未婚妻根本不是嫁到远方了,而是确确实实失踪了。驎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可不少,只是大家多半不是黑心的,又念在秦大人着实长情,又实在位高权重不好得罪,而兰家乃是积年的儒商,百年的大善人,这事儿又和他们没什么利害关系,平白无故的,谁去戳破这个谎言得罪人。
于是,事情就这么湖里湖涂的,谁也不好提及了。
瑾娘听着这事儿,脑海里灵光一闪似乎泛过些什么,但那道灵光还没被抓住,就被倏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
是小二来送茶点了,状元楼的茶点在整个闵州都是首屈一指的。瑾娘早就想吃了,可惜这家食物不能外带。她之前苟着保命都来不及,又哪里能出来逛酒楼吃喝玩乐?所以,只等到今天才能一饱口福。
当下瑾娘就把刚才还用力琢磨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只专注眼前的美味,专心干饭。
徐二郎看她吃的美滋滋的,也是不忍心打断她的兴致。只是,她自己说过出来后让他管着她,不让她吃东西,以免增胖。不知道现在开口提醒她,他会不会挨打。
夫妻俩这边浓情蜜意,那边出了状元楼的秦明信面色却是有些难看。驎
被友人摆了一道,秦明信心中懊恼万分。可除了懊恼,此时他眸中也有些疑惑。
秦明信不由垂手看向腰间悬挂的荷包,修长的手指也缓缓抚了上去。他眸中露出深思,若是没看错,刚才徐总督夫人似乎看着这荷包出神了。
她认识这荷包么?还是觉得眼熟?
秦明信脑中泛过这个念头,一时间心跳快如擂鼓,身子却僵直的好似被冻住了。
这些年,他从没有放弃寻找过她,哪怕只是一个相似的背影,一个侧身,只要有人说像她,天南海北他都要跑一趟。
可是,那都是假的,那都不是他的从馨。
秦明信怀过太多希望,可最后都变成失望,直至现在,甚至变成绝望。驎
他不敢奢望还能找到从馨,甚至不敢奢望她还活在这人世上。可万一呢?万一上天可怜他们这对有情人,万一上天怜悯他每每辗转到天明,茕茕孑立,孤影相吊,想把那个人还给他呢?
秦明信的血热了,又缓缓冷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终归不信自己有这个运气,便用尽力气压制住眸中的热意,缓缓转身吩咐小厮说,“走吧,回府。”
小厮是从小伺候他长大的,跟他年龄相彷,常年伺候在主子身侧,他最知道主子的心思。
主子心中有逆鳞,便是兰从馨这三个字。这三个字谁都不能提,这在主子跟前,就是禁忌。
主子也从不考虑成婚,甚至在老太爷和老夫人跟前都明说了,这辈子只会娶兰从馨一个人。她活着,他等着娶她;她死了,他下了地狱娶她。
主子心性执拗又固执,认准了兰姑娘,就是一辈子。驎
这种情况下,谁还往跟前凑,都是找不自在。主子不会喜欢,反而厌之恶之。
小厮心中也庆幸,主子方才只顾着厌恶那对兄妹所为,却没留神那位姑娘的言行举止,若是注意了,怕不得被气出好歹来。
那姑娘从某个角度看,确实和兰姑娘有几分相似。想来她自己也是知道自己这优势的,所以频频用那个角度对着主子,甚至就连举手垂眸,也有兰姑娘几分韵味。这要不是特别练习过,鬼都不信。
也幸好主子恪守规矩,从不多看一眼。不然,指不定被气成什么模样。
小厮知道秦明信如今心情不好,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等他说回府,便乖顺的应了一声,跟在后边一道往回走。
街上熙熙攘攘都是人群,尽管他们已经挑僻静的地段行走,却还是遇见了熟人。
这也不是外人,却正是秦府和徐府的小辈。一起结伴来看灯盏的长乐长安,以及秦家几位姑娘和公子等人。驎
看见长辈,诸人忙不迭过来见礼。
秦明信收敛思绪,温声叮嘱他们一番。又特别点了长安,以及秦府为首的那位公子,让他们好生照顾弟妹,不要走散了,另外要早些归家,不要让长辈忧心。
众人忙不迭应是,而后躬身目送秦明信离去。
秦明信走了几步回首,就见那群小家伙都欢快的继续看灯去了,他便凝神将目光落在长乐身上。
若是刚才没看错,徐府那位大姑娘行礼时,目光也在他荷包上留意了一瞬。不仅是她,就连徐府另外两个小姑娘,都多看了一眼。最小的那个该是长绮,还是天真不知事的年纪,那小姑娘拧着眉头盯着看,视线丝毫不收敛,即便被他发觉了,也只是呆萌萌的抿着唇,冲着她点点头。
秦明信方才没露出异样,此时看着众人离开的方向,心脏却狂跳不止。
这个荷包她们肯定熟悉。驎
她们从何处见过类似的荷包?
从馨是你么?你还活着对不对?
秦明信喉中泛起腥甜,一时间身形摇晃,神思不属,连自己最后是怎么回了府上都不记得。
秦府的下人除了当值的,应该都出去看灯展了。加上老太爷老太太上了年纪,府中又有病重的外甥时刻需要静养身体,所以此时整个府里非常安静,静的似乎就连细微的风声都能听见。
也就是这点清风,终于吹的秦明信头脑清醒起来。
他走进自己院子,叫来小厮低声吩咐一番。
高胜听到主子吩咐,不由吃惊的抬首看去,目露惊愕。驎
他尤不敢置信的开口,“主子,那可是总督府上。”
秦明信颤着手,缓缓将灯芯挑起,他微不可见的深呼吸一口气,颔首道,“去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高胜还有些迟疑,“我们肯定会被发现的,届时总督大人怕是不会高兴。”
“无妨,出了事我来善后。”他声音越发低了,带着暗夜的低沉,和滞涩的音哑,“不要声张,悄悄的查,若是实在查不了,就盯紧了那边的一举一动。”
高胜几番踌躇,到底是应下了。他不知道主子为何对徐总督府里的人有了兴趣,但堂堂二品总督,徐大人绝对不是好惹得。
他手腕刚硬,杀人不眨眼。虽然他们知道他是好官,不会滥杀无辜,但前提时,他们不犯法,不做让人诟病的事情。
而主子竟然让他去查徐总督府里的人,这和在老虎屁股上拔毛、在狮子头上动土没什么差别。驎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