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和翩翩说着话,徐二郎和青儿就旁听着。按说徐府的事情让青儿在侧听着也不太像话,毕竟这也算是家丑来着——谁让徐府身体衰败如此迅速的原因不堪查询呢。他一把年纪了,不学人养身,还因为没了儿子在色变管束,越发胡闹胡来,这事儿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好听。
不过事情也没有瞒着青儿的必要,因为徐父之前病的严重,青儿探病时被他了无生意,枯瘦如柴的模样吓到。所以回头就寻了师傅,让他老人家帮忙找一找别的医术出神的大夫。不过副山长知晓给徐父问诊的是那位太医院的太医后,就说再找大夫没有必要,因那位出诊的大夫就很有几把刷子。那人医术高超,就他所认知的人里,还没人比他更擅长治疗这方面的疾病。
副山长虽然没帮上忙,但也给诶介绍了额一位擅长药膳的大夫。青儿亲自将人请回徐府,配合那位老太医的针灸药浴,徐父康复的倒是更快一些。
这些事情徐二郎都是知道的。
不过翩翩写信告知他和瑾娘时,正值他对除河州意外辽东其余几个州府的豪强世家动手。当时那些人想要拼死一搏,更有甚者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辽东很是混乱了一些日子。
别说徐二郎当时脱不开手脚,就连瑾娘和几个孩子,也都自动自觉的关禁闭在家呆着,争取不给徐二郎添乱。
情势危急,两人都没办法回来给徐父侍疾。最后无法,徐二郎只能直接上了一封折子个允文帝,让皇帝帮忙看顾些家中老父。
这种托付上司关照家人的做法,真是亘古未有。而且,也太不客气了。可他显得两人关系亲近啊。
别说,允文帝还真吃这一套。这不,之后许是看在徐二郎的面子上,许是要收买更多的大臣的心,他把关照徐父的事儿做到了极致。
不仅命令太医院诸人将徐父的病情放在头等大事儿,还赐下去不少人参、灵芝等上了年份的好药补品;更有甚者,他还让膝下的两位皇子,代替他这个君父,亲自探望徐父。
这么做的效果是显著的。一来徐父受宠若惊,整个人又鼓起了几分生机;二来允文帝“仁君”的作为传的街头巷尾都是,即便三岁小儿也能随口说上几句,皇帝对臣子关怀有家,即便是臣子的家眷也多看顾几分;三来,不用说,徐二郎又刷了一把存在感。同时也向外早死着,哪怕不能时时刻刻在陛下眼皮子底下露面,但他依旧是陛下的“宠臣”,想对他动手,且得好好掂量掂量。
翩翩又说起徐父的心态的一波三折的变化。先是心如死灰,再是被激起活着的希望,之后被现实打击到,信心溃散,开始自暴自弃的等死……
瑾娘听后唏嘘不已,心中默念人就不能作死。看吧,年轻时候疯狂了,恣意了,潇洒了,老了老了,报应来了。
两人又说起徐父近段时日徐父的“复健”安排,主要是翩翩说,瑾娘听。
之前他们没回京,给老人伺疾的事情全全交给翩翩这个外嫁女。以至于翩翩顾不上回顺海侯福,带着儿子住在了徐府。李和辉惦记夫人和儿子,自然个跟屁虫似得搬了过来。
若是顺海侯府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就这么住到徐府也无伤大雅。可自从翩翩怀了祁哥儿,老郡王妃担心他们年轻人不会照料身子,就从庄郡王府搬到了小孙子府里,看护翩翩。
翩翩怀孕时,老郡王妃一直在旁边照应着。可以说翩翩的肚子是她老人家不错眼的盯着时,一点点鼓起来的。再到祁哥儿出生,老郡王妃爱屋及乌,稀罕这个曾孙稀罕的什么似得。为此一年里倒是有多半年时间是在顺海侯府过的。
庄郡王这个儿子对此不是没意见,可老太妃还觉得委屈。
儿子自来就没有小孙子得他意,加上她和儿媳妇也是话不投机两句多。若不是维持他那张老脸,当初小孙子分家时,老郡王妃都想直接跟着小孙子夫妻走。
结果她为了儿子的颜面留下了,她体谅儿子了,儿子却不知道体谅她。
想她上年纪了,在那府里孤单的很。府里的那些孙子孙女因为不是在她膝下长大的,总觉得隔了一层。
她老人家谁都不稀罕,就稀罕小孙子,如今更稀罕曾孙子。所以,按她本心的意思,她更想一年三百六十日都在顺海侯府里住着。如今能抽出三两个月在庄郡王府养老,那实在是给儿子儿媳脸面了。
当初翩翩一家三口来徐府住后,老郡王妃就搬到庄郡王府去了。而这一搬回去就住了将近半年时间,可想而知老太妃心中会有多少不舒坦。
再来,翩翩到底是嫁出去的闺女,李和辉和翩翩心意相通,愿意来岳家住,可外边人还是会说些不好听的。比如“这是娶妻还是入赘”之类的。哪怕李和辉不在意,但李和辉身为皇室宗亲,他这么贴着岳家,到底有损皇亲的颜面。
所以,这几天就让翩翩一家搬回去,届时瑾娘这个为人媳的,可不得亲自过去侍疾?那这时候和翩翩学些经验,就很有必要了。
但瑾娘心里想的更多,她就开口问徐二郎,“明天让长乐给爹诊个脉?”
徐二郎点头,“我也有此意。”
翩翩闻言就笑,“我本来刚才就想开口,让长乐给爹看一看的。不过早前我就说过,看爹是没这个意思……他应该是看长乐年纪小,不相信长乐的医术。二哥,明天你带长乐过去,有你坐镇,爹就是不乐意,也不会拒绝。”
徐二郎“嗯”了一声。
这时已经走到了翠柏苑门口,瑾娘和翩翩去客厅说话,徐二郎则叫上青儿和长安长平去了书房。
青儿参加了去年的秋闱,而且还高中了解元,这考的非常好了。消息传回平阳时,听说林父喜得差点将桌子拍碎。之后老人家迫不及待的将此事告知祖宗,激动的脸庞发红。
青儿秋闱考的好,肯定是要一鼓作气参加春闱、殿试的,他本来也是这么安排的。
如今他也到了加冠之年,到了该娶妻的年纪。
可林家底子薄,他的未婚妻又是前太师的嫡亲孙女,现刑部尚书的嫡长女。外家的门槛太高,柯柯嫁给他是完全是低嫁。在这种景况下,他能做的就是通过科举博一个好出身,让柯柯的脸面上好看些。
徐二郎对青儿的打算并不意外,这个妻弟压了好几年,学问是足够的。若是运气再好,这次蟾宫折桂不是问题。
他询问了青儿读书上可有什么疑难需要解惑,青儿自然直接开口问了。两天之后就要进考场,他如今抓紧一切时间再给自己增添一点“助力”。
他和许多考生一样,考前也会紧张,也恨不能将能抓住的一切学问都塞进脑子里。不过姐姐和姐夫回京是大事,他上一次错过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也是因此,青儿在百忙之中依旧抽出时间到了徐府。他倒是还想去京城外迎接,却被翩翩和长安长平以及徐母制止住了。在家迎接就很好,还能趁机多看几页书。去城外干么,除了心意好似更真切些,也没什么作用的。
徐二郎回了青儿几句,又考较了他几个时政问题。这些都是这三年来的要事大事,也是朝堂上,诸多官员争执不下的问题。其中有沿海倭寇迟迟不能除尽何解?最新边防政策对草原部落足够宽容,是否会削减他们对大齐的敬畏?世家之患究竟该不该除?藩王拥兵自重,是否要削?
当然,即便这些题目被徐二郎押重——没错,徐二郎如今就是在漫不经心的给妻弟押题。这点青儿自然意识到了,不仅是他,就连长安长平也慢半拍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小哥俩的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
话又说回来,即便徐二郎押的题目能够命中,可呈现在试卷上的也不会是如此赤果的话。那肯定是经过艺术加工的,不然朝堂内外的争论肯定更大。不过不管再怎么艺术加工,问题还是那个问题。关键的是找准破题口,再给出自己的论点,论据和论证。
青儿在策论这方面是经过未来岳父亲自调教的,对于姐夫提的问题自然手到擒来。不过心里有数,他也不会贸然开口,而是整理了思路,确定逻辑缜密后,才将自己的见解一一道来。
答的不错,徐二郎心中还算满意。不过到底是未参政的学子,有些见解浮于表面,不能切中肯綮,这却有点拉分。
徐二郎不免指点几句,青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竟然顿悟了。
徐二郎之后也没打扰他,反倒是考较起长安长平的学问。
兄弟俩被考的皮角肉绽,若是撒点盐巴和孜然,都能当烤肉吃了。
他们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二叔果然不是凡人。
这才刚到家啊!
长途奔波他就不觉得累么!
进家门后连口水都没喝,连口热食都没吃,只一门心思“刁难”他们,确定是亲叔无疑。
长平欲哭无泪,长安倒是还好。毕竟二叔问的问题他大多能答上来,脸面上也好看些。尽管答的不是那么尽如人意,但和二叔对话的过程,本就是个“取经”的过程。他能从中窥探到自己的不足,弥补下早先的疏忽,这已是大幸。
长安如今也是举人出身,不过他这举人虽然也是凭本身考出来的。但朔州的举人和京城的举人,差别还是有的。
而他和小舅舅的差别,更是有点大。
对的,这舅甥两人参加的同一届秋闱——不止是他们两个,还有长平。不过长平中秀才还不满三年,那时他的成绩也不算多出色,可以说吊车尾中了秀才。秀他的底蕴不足,举人是想都不要想的。不过见识一番也不错,所以眨长安和青儿参加秋闱时,这人也跟着回了朔州,进了考场。结果,青儿高中榜首,长安也还算平平,而他名落孙山……
长安考中举人有运气的成分在,也有实力的成分在。但不管怎么说,他的能力仅止于此。考中举人已是万幸,会试么,他是注定要折戟的。
但会试上取不到名次,还是可以参加的,毕竟“重在参与”么。
因为这个考量,长安心态很好。
他如今重在积累,而二叔经得多见得多,他每一句话都是点拨,让他受益匪浅。
长安也思索问题去了,徐二郎又把视线转移到长平身上。
长平颤巍巍的,想跑。可是顶着二叔严厉的视线,他双腿跟盯在原地似得,一点也挪不动。
长平讨好问,“二叔,喝茶么?”
徐二郎又看他几眼,看得长平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才道,“去让外边送茶进来吧。”
长平响亮的应了一声,跟身后有鬼在追一般脚底抹油跑了。
他跑的太急切,将书房的门摔的“哐哐”响,徐二郎的脸成功的黑了。
长安见状轻笑的替长平解释,“二叔,您威仪日重,长平有些怕您。”
“他怕的不是我,怕的是被我考较问题。也罢了,左右还要再府里待一些时日,之后总有机会把他那些恶习掰正回来。”
长安看二叔微蹙着眉,心里为长平揪了把汗。自求多福吧兄弟,你的末日快到了。
不过长平这些年确实有些懈怠了,也着实有些飘了。若不是他这个嫡亲的大哥睡觉时都得睁一只眼盯着,长平现在指不定到天上去了。
这小子属于赶一下走一步的,本性就顽劣。又因为二叔三叔都不在跟前,他这个长兄威仪有限,所以那小子颇有些嚣张不羁。
是该给他紧紧笼头了,不然再这么放纵下去,迟早堕落成纨绔子弟。
长安不再说话,青儿才开了口,“我这两日先且住在府上,不知姐夫明日可有空,我过来请教。”
“没空也要抽出空给你查漏补缺。”徐二郎难得说了句玩笑话,“就在府里住下吧,你姐姐也许久不见你,甚是想得慌。只是我明日要进宫复命,怕是最早也要下午才回府。你就午休过后来花厅吧,届时我仔细与你说说朝堂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