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有二郎!!对的!下车前二郎交代过她,让她不要担心,万事有他!
之前她就觉得徐二郎怕是窥见了什么,现在更是深深相信,徐二郎肯定是从某个渠道得知了此事,所以提前做好了防备。
徐二郎都安排好了,她就安安稳稳的。不声张,不让人看出不妥,不提前漏了声迹……
世子夫人看花厅内人快满了,就招来文若和婉仪,让她们招呼小姑娘们去后边花厅玩耍。
如今天还冷着,小姑娘们就是想去花园子玩也被大人否决了。最后一个个的,只能被笑嘻嘻的文若和婉仪逗着哄着,领着往后边花厅去。
瑾娘条件反射要伸手将翩翩拉回来,关键时刻又止住了伸出去的手脚。佯作刚才只是坐的时间久了,稍微舒缓了一下筋骨似得,因而也就无人在意。
临近午时,花厅内代为待客的几位夫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尤其是世子夫人,不经意间往身边的丫鬟身上扫了好几眼,那丫鬟看起来不打眼,老实本分规规矩矩的,但瑾娘可知道,这是世子夫人身边的贴心人儿,是她还在娘家时,就在身边伺候的大丫头。
这丫头对自家主子的心思了如指掌,得到指示后,就往外去了两趟。去的时间短,也无人在意。而每逢那丫头耷拉着脑袋回来,世子夫人的面上都不受控制的泛出失望的神色。
其余几个夫人都有意无意的观察世子夫人的动静,见世子夫人做出这副的模样,她们面上也变得怏怏的,就连待客,都变得无精打采起来。可很快,她们又重新打起精神,热络的和大家寒暄唠家常,好似之前的那幕不曾出现似得。
但是发生过的事情,又怎么会不留下痕迹。
更何况现场坐的诸位夫人,除了徐母这个小百花,谁不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她们也不是真的就过来坐席吃饭的,而是交际拉关系的。她们都想要讨好诸位夫人,所以几乎在瑾娘察觉到异样的时候,诸位夫人眉眼微动,也都注意了些什么。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注意也就看不到。可一旦注意了,当真处处都是破绽。
不过比之平西侯府,她们的家庭都太单薄了,家中也没有特别出息的男人,平西侯府也算计不到什么。这么一想,众人也就放了心,又热热闹闹的说笑起来。
终于,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世子夫人身边的丫鬟风风火火,满面喜意的从外边跑了过来,“夫人,夫人,大喜啊,陛下带着婕妤娘娘来府里了。”
花厅内诸人皆惊,大惊之后是大喜,众人都手脚无措起来。更有几位老夫人,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消息吓到了,白眼一翻差点晕过去。这也幸好身边有儿媳妇和孙媳妇照应,一人帮着往嘴里塞药丸子,一人帮着搓背抚胸口,才让人慢慢缓了过来。不然,就要让大夫过来针灸了。
世子夫人和几位夫人面上也泛起欢喜至极的神色,继而都赶紧让丫鬟们帮着整理着装和首饰,忙着出去迎驾。
瑾娘也觉得心中一块儿大石头落了地。
是皇帝和婕妤娘娘同来,这个谜底总算揭晓了。
虽然心中更觉得灼烧难耐,整个人更加坐卧不安,可是比起心中始终吊着一块儿石头,这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还好。尽管这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但是知道了对手是谁,也好出击和防卫不是?
不说这些远的,且说当下瑾娘随大流出去迎驾。
徐母已经见过了皇后娘娘,按说也长了些见识,此时不该“激动”的浑身发抖。但是,皇后只是国母,在皇帝面前,她终究是臣,而这普天之下,只有皇帝一人,才堪称为君。
继见了皇后之后,她又要见君王了,她能不激动么?她现在激动地浑身打颤,只觉得这辈子没白活,此刻就是死了也值了!
一行人匆匆到了二院口,却得知前边平西侯已经带领平西侯夫人、世子,以及几位公子接过驾了。
皇帝此时正被平西侯招待着,而婕妤娘娘则被平西侯夫人请往后宅来。
众人再次回到方才待过的花厅,按照次序排队,依次给婕妤娘娘行了大礼。
行礼过后瑾娘微微抬头看了眼眼前的婕妤娘娘,早先的徐家的五姑娘一眼。就见这位娘娘虽然也生的杏眼桃腮、色如春花,但是和她想象中的模样有很大出入。其中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这位婕妤娘娘不同于眼下流行的弱质纤纤的美人,整个人长得略丰润白嫩。
联想到她之前生产过,瑾娘猜测,莫不是月子后就没有瘦下来?
虽然这样看来,婕妤娘娘也别有一番风情,但是联想到她失宠的事实,瑾娘莫名觉得自己真相了一把怕是当今允文帝还真就喜欢荏苒风流、身段苗条的宫妃,对这种略显丰腴的不来劲。不然就瑾娘看来,依照这位的身段美貌,是完全不会失宠的。
婕妤娘娘进宫几年才得以回家,喜悦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但身为宫妃规矩严苛,她也不能做出失态的举动。所以即便有心不让众人跪拜,有心过去拥抱母亲和长姐,也只能在身边嬷嬷的示意下,制止了这种冲动。
最后跪拜完毕,婕妤娘娘迫不及待的拉住亲娘的手,眼圈一红,差点哭出来。
她刚及笄就应家族安排进了宫,那时她是个明艳活泼的小姑娘。可是入了宫,什么都变了,一切都变了啊,她如今也再不是曾经的她了。
婕妤娘娘努力按了按眼角,让眼泪憋了回去,这才轻笑着和母亲寒暄。平西侯府老夫人、夫人以及世子夫人等人,都在一边凑趣。
那边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徐母却牵着翩翩的胳膊,拉着瑾娘轻言了一句,“娘娘也是个可怜人。”
瑾娘还没开口让徐母“慎言”,徐母就又说,“你看娘娘眼角下的青黑,还有脸上浓重的脂粉。唉,我看这精神状态也不好,怕是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
“不过日子不好过才是理所应当,毕竟虽然贵为婕妤,但难听点也不过是个妾室。皇后娘娘的闲话咱不敢说,但宫里其余妃子怕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么多女人争抢一个男人,那手段百出,日子肯定难过极了。”
又念叨,“宫里的日子是富贵,但是也不能只看见那边的恩宠荣华,也要看见被冷落的凄苦寂寥。真不明白那些送女儿进宫的人家是怎么想的,明显宫里就是一个大火坑,但凡心疼自家儿女几分,那里有把闺女往火坑里推的。反正我就不会把我的翩翩送进宫里,宫里再好也没家好。皇帝这个女婿再金贵,也比不得找一个能事事依从我儿,让我家翩翩过舒坦日子的女婿。”
瑾娘:“……”
瑾娘侧首看着一脸悲悯神色的徐母,真想告诉她,有时候不是你不想,事情就不会按照你最不想的方向走的。就比如你不想翩翩入宫,可是,平西侯府早已经打上了你女儿的主意,甚至已经付诸行动了。你如今还在可怜别的母女被一道宫门隔开,许就是生离死别。殊不知,若是徐二郎今天的安排不能顺利实施,又岂知那样的将来不是咱们与翩翩的写照?
这么一想,瑾娘心头一冷。
可很快她又打起精神!
徐五姑娘进宫是家族的意思,而她家人也赞同,她自己也心向往之,这才有了今天的婕妤娘娘。
可他们家不同,他们全家人都不赞同翩翩进宫,翩翩更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小姑娘。虽然她性情上有些小瑕疵,但是大是大非上她分的清楚。有的事情需要她牺牲,她会义不容辞;但是另一些事情,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婕妤娘娘和娘家母亲嫂子姐妹叙过话,才又和平西侯夫人寒暄起来。
她也是失态了,也实在是太过想念家人,若不然不至于冷落平西侯夫人,而先和母亲一叙思念。
和平西侯府几人说过话,婕妤娘娘又叫了族人中,较为出息的几人的夫人和母亲上前来,这其中自然包括瑾娘和徐母。
而婕妤娘娘在和两人说话时,还特意问起了跟在两人身侧,长相貌美,明艳婉约的少女。知道是这就是徐翩翩后,她的神色略有些复杂,似乎是怜悯,似乎是嫉愤,似乎是同病相怜,又似乎是纠结难决。
可最终,这位娘娘还是按照早先想好的路子,将翩翩夸了一番后开口道,“我一见着妹妹就觉得亲近,心中也乐开了花似得开心。不知妹妹可有意随我到宫里住几天?”
花厅内登时一寂,安静的落针可闻。
徐母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翩翩也一副神出天外的表情,非常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只有瑾娘,无声的吐出了一句“果然如此”。她垂下头,面容低垂,一时间也没人看出她神情怎样。
不过众人觉得,她该是高兴疯了,毕竟小姑子若是进了宫,凭借她的模样和徐二郎嫡妹的身份,怕是不久后就会得到圣上的恩宠。而这小姑娘和兄长亲近,到时候在陛下跟前枕头风一吹,徐二郎的官位还不蹭蹭蹭的往上升。
再看瑾娘,众人就觉得她特别厉害了。虽然只是个进士的女儿,但是心思过人。如今许是怕众人看见她欣喜若狂的失态表情,事后再说闲话,亦或是招了婆母或小姑子厌恨,所以垂头让众人看不出她的情绪来。这才是高明人呢。
本来就嫉妒瑾娘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众人心中有些小不舒服,一联想到她现在正在亢奋激动的笑着,那些小不舒服,就立刻变成了嫉妒。
徐五姑娘的娘家人就尤其嫉妒。
她们是万万没料到女儿有让族人进宫的念头的,可既然女儿提出来了,难道人选不该是她嫡亲的妹妹么?
要知道五姑娘还有一个嫡亲的妹妹,以及两个堂妹。
五姑娘的亲妹子因为长姐进宫得宠的关系,就被家里人精心养起来,一方面还指望着以后继续将她嫁入皇家,好谋取另一份富贵;另外也以防万一长姐失宠后,好让她进宫帮助长姐固宠。
兴许有人会说,姐妹两人同伺一夫未免太埋汰,说出去要被笑掉大牙,但是比起家里男人辉煌锦绣的前程,还有触手可得的富贵荣华,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再来即便实在觉得亲妹妹进宫膈应的慌,不是还有堂妹么?不是还有庶妹么?这些人随便挑拣一个,哪一个不比徐翩翩一个隔了几个祖宗的族妹强。
要是把徐翩翩拉拔进宫,回头得了实惠的是平阳徐家,可不是他们河阳徐家,他们这算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凭什么啊?
徐五姑娘的娘家人就不满的看向婕妤娘娘,希望她改变主意。
更有五姑娘的母亲、嫂嫂、以及嫡亲的妹妹,都用埋怨的眼光看着她。好似在说,胳膊肘往外拐,你到底是心向着哪家的?
婕妤娘娘心里苦啊,苦的跟吞了几斤黄连似得。
宫里的女人看似生活光鲜,身份体面,但是能得到好的是绝少数人。手腕不够厉害,心思不够深沉,背后的靠山不够坚.挺,这样的人即便一时半刻得宠,最终也是熬不下去的。
她在宫里住了几年,曾经荣耀过,也曾被冷落过。而她现在就在谷底,如同住在冷宫没什么区别。宫里的人情冷暖她太清楚了,宫里的尔虞我诈也让人防不胜防,远远不是还在计较珠花首饰,每天只会发愁穿衣打扮的妹妹们能招架得来的。就是因为清楚,才不希望家里的妹妹们去趟这趟浑水。
那是她的妹妹,她怎么会不心疼,不想要她好?
可就是因为心疼她,不希望她走自己的老路,最后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她才将妹妹摒弃在外。可就是她以为的好,却遭了娘家众人的埋怨。她们觉得她不顾娘家,觉得她不感恩生恩养恩。殊不知,就是因为太感恩,她才不希望娘家人在这个泥淖中越陷越深,直至把家族都赔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