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赵国,晋阳。
“明日启程去邯郸,而后再至石城。”
一家客栈内,嬴政指着桌上的七国地图,耐心地将目前的行程告诉郑芙。
郑芙点头:“我猜你大抵是想在赵王寿辰之期做点什么。”
“嗯。”嬴政收起地图,“赵国猛将不比大秦少,要想拿下,必须提前做些准备。”
“只可惜赵王继位后不懂任贤,廉老将军不得寿终正寝,郁郁客死于寿春。我们之后去楚国,应该去祭拜他。”郑芙与廉颇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分。虽然她那时年纪还小,但廉颇之德自是叫她敬重。
“寡人同你想的一样。”
郑芙道:“听说赵嘉如今为太子,心性收敛了不少,几年下来,已有了贤德的名声。”
难以想象年幼时欺软怕硬的赵嘉会有这样的转变,倒是叫她更好奇了些许。
“既然贤德,除去便是。寡人的目标并不全是……”嬴政顿了顿,紧盯屋顶,眼中闪过一阵锐利之色,“他。”
话音未落,郑芙拔剑破门而出,起跳抓住房檐,翻身上屋。
一把刀立刻挥到她耳边,郑芙弯腰躲过,疾步绕后,在蒙面人的腿上便是一剑,他立刻跪倒在屋顶。郑芙转身,不远处有一人在逃,抬腿欲追,被身下的人紧紧拉住脚踝。
郑芙低头:“放开,否则我斩你双手!”
蒙面人睁大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不用追了。”
嬴政走出屋子,跟着上了屋顶,走到蒙面人身前拉下他的面罩,见他仍旧抓住郑芙的腿脚,利落地拧断他的胳膊,厉声道:“说,你的主子是谁。”
那人痛得满脸拧作一团,蜷着身子瑟瑟发抖,大喊一声:“暴秦之王,人人得而诛之!”
随后他口溢鲜血,郑芙迅速用虎口捏住他的下颌,奈何为时已晚,那人两眼一翻,没了呼吸。
郑芙收起寒光:“在此地才露出马脚,此二人必是从秦国跟来的。会不会是吕不韦?”
嬴政道:“依据他方才所言,应是大秦之外的势力,但寡人尚未及冠,六国之人并无理由如此做。不排除吕不韦要掩人耳目的可能。”
郑芙点头:“他方才太过大声,或许已经招人注意,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行离开,入邯郸与毅哥哥汇合之后再做打算。”
嬴政抬手吹响口哨,没过多久便传来马蹄声,片刻后,那匹古铜色鬃毛的骏马飞驰而来。他先上马,而后一把将郑芙拉到身前,二人共乘一骑,迅速离城。
又三日,邯郸。
赵国崇尚华丽奢靡,因在国都,富贵人家更多,奢侈的风气便更加突出。赵人似乎天生便具有贵气,从他们华丽且恰到好处的扮相,脸上的神态,以及走路的姿态,无一不体现着他们的独特。
邯郸学步便是这么来的吧。赵人走路的姿态的确好看,但实际上学起来是很困难的,若是有一丁点不像,那着实是极不好看的,甚至会显得十分可笑。
邯郸中心的客栈内。
郑芙满脸通红,紧闭着眼十分不自在的样子。
嬴政站在她身后,抬手轻抚她的双肩,郑芙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别动。”
郑芙点头,片刻后,嬴政收起药瓶,一丝不苟地为她整理衣裳。
从函谷关出来之后,一直是他替她敷后背的伤药。每次上药时,郑芙总会背对着他,让他方便为她涂抹,可郑芙毕竟是未经人事,即便将来会成为嬴政的妻子,还是不甚自然。
夜色很是懂得拨撩人的心弦,和着丹花阁中阵阵传来的乐声,自是有几分迷离醉人的意味。
“阿政,对面那座舞阁似乎有趣得紧。”郑芙站在窗边,看着宽街对面灯火通明的丹花阁。
这边嬴政收起桌上的竹简,起身走到郑芙身边,看了看对面的情形,道:“你若喜欢,寡人命人将此阁迁到咸阳。”
郑芙笑着皱眉。嬴政果然是嬴政,做事情依旧如此霸道。郑芙道:“午时听店家说明日丹花阁会有头牌献舞,不如你陪我去瞧瞧。”
嬴政将双手环于胸前,语气甚是倨傲:“向来只有旁人陪寡人的道理。”
郑芙嘟囔道:“赵国美人甚多,舞姿无比曼妙。你就陪我去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嬴政幽幽一句:“你不是旁人。”
“好啊,你又戏弄我。”郑芙一拳锤在他手臂上。
嬴政并不躲,任由着她的性子,随后顺势抓住她的手腕拉到自己怀中,暧昧而磁性的声音自郑芙额上传来:“寡人今晚不走了。”
郑芙心头一紧:“不行,我们还没成亲……”以往会有宫人为她讲授男女房事,男女共睡一榻,正如干柴烈火,听得她面红心跳害臊不已。故而嬴政提出这样的要求,郑芙十分紧张。
嬴政眼底有一闪而过的促狭:“难道无人教过阿蹊床笫之事?”
郑芙脸颊发烫,每次与嬴政相处说话,总会被他占去主场,可她同别人说话从来不会这样……她紧闭嘴唇,对于这种问题,全然羞于作答。
看着她紧张又略带害怕的表情,嬴政心情甚好,本来就是想逗弄她一番,现下已达到目的,于是揽着她走到榻边,道:“你睡吧,寡人看着你睡。”
郑芙怯怯地问了一句:“那你不要同我睡了吧?”等她躺下,嬴政替她整理好被褥,方才走回桌前坐下,道:“寡人看书。”
郑芙闭上眼面朝榻外侧躺着,没过多久又睁开。
只见嬴政端正坐在桌前,微低着头在看桌上的竹简,眉心微皱。如萤火般的烛火下,他狭长的眼里似有繁星闪烁,高挺的鼻梁挡住照射到脸上的部分烛光,蒙上一层阴影,又添三分神秘。
郑芙看得有些发愣,若世人知道他们口中丑陋残暴的秦少王是这个模样,又会作何感想?
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嬴政抬眼,郑芙急忙合上眼,翻身假意睡着。
片刻后,郑芙依稀感到有人走过来,一只手突然从她的腰下伸出,接下来她被人从身后揽住,那人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温热的呼吸在头顶蔓延开来,使得她不自觉撇过头去。
郑芙越挣扎他搂得越紧,嬴政道:“你信不信?”
嬴政说话她不敢不信,只要说了,就必然会做到,若她继续挣扎,等同于玩火。于是乎只好乖乖地侧躺着,说道:“……阿政,我们还不是夫妻。”
“寡人抱着你睡,不做别的。”嬴政说得不容拒绝,把手掌覆在郑芙的眼上,感受到她将眼睛闭起来,他才放下手。很快,她头顶轻微的呼吸声变得平稳。这个姿势实在叫她睡得难受,为防弄醒他,郑芙十分缓慢地翻身。
“睡不着?”嬴政摊开手,让她的头枕在他手臂上。
“嗯。”郑芙侧过身看着他,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依稀见到他脸上的轮廓。
嬴政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呼吸不再传到她头上,郑芙这才安稳了些,迷迷糊糊中沉沉睡去。
心安,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