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稍晚的时候,郑芙送别几位公主,虽然没有谈及和亲之事,但从言语间的试探来看,她已经清楚这三个人的态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亦代表着自己国家的态度。
魏子玉痴慕嬴政,想让她留下来应该不用花太大的力气,而韩冬儿则十分不情愿,昨日在大殿上见到嬴政甚至害怕得无法正常弹奏,至于田甄的态度就比较暧昧了,比起前两个年纪稍小的公主,她一定要尤其注意。
郑芙突然有些茫然。
身为嬴政的夫人,她竟然在想着如何为他多添几个妻室,真是有些荒诞……
“郑夫人!”
郑芙回过神,原来是中途折返的魏子玉。
“子玉公主是有什么事要私下同我说么?”郑芙朝她走过去问道。
魏子玉有些躲闪,看了看周遭的人,郑芙会意,挥手屏退仆从。
伴着斜阳,嬴政再次走入长安宫。本以为郑芙会如往日那般在大郑殿中熟睡,结果远远便看到她在莲池边漫步,叫他不悦的是,她的身边跟着魏国的公主魏子玉。
嬴政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李钰顺着莲池看去,心下了然,命其余的侍从跟上嬴政的脚步,自己则留在长安宫。
宛昭看到离去的嬴政,神色一凝,又看见李钰留下,便走了过去。李钰面有愁容,摇了摇头说道:“郑夫人年纪太轻,你该多多叮嘱帮衬,这几日以来大王被四方前来劝谏的客卿吵得头痛,夫人这边是万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
宛昭轻叹一声:“郑夫人一直牵系着大王的子嗣,你也知晓夫人替大王承了刺心之刃,夫人的担忧,你怎会不明?阴差阳错之间便酿成如此大祸,亦非我们所愿。”
“……唉!总之你要多多宽慰郑夫人,叫她切莫思虑太多,大王脾气不好,这样下去只怕是会有更大的误会。”李钰语重心长,看到二人现在的关系实在是于心不忍。
“我尽力而为,你快些离开吧,莫叫大王多心。”
而莲池的另一边,正在交谈的两人却并没注意到现身又匆匆离去的嬴政。
看到魏子玉欲言又止的样子,郑芙淡笑着说道:“你倾心于大王,是不是?”
被看穿了心思,魏子玉的脸色“刷”地变红,急忙说道:“我不是要与夫人争抢王后之位,我只是……许久之前见过大王。”
“此处无人,你可愿将昨日在殿上未说出口的话告诉我?”郑芙没有露出丝毫不悦的神情,反而好像在看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魏子玉被她的神色打动,点了点头说道:“起初我是在赵国的通缉榜之前遇到秦王,但我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后来我带着话玫出邯郸宫游玩,正巧看到夫人与秦王在柳树边说话。因为不知道大王的身份,那时我……误会了夫人。”
郑芙弯着眉眼,“你以为大王是我供养的男侍。”
“我……我只是误会了!”魏子玉急得连忙摆手。
“无妨,你不必紧张,我只是觉得你的想法很是可爱。”
郑芙的笑容令她安心些许,魏子玉这才继续说道:“当时我以为夫人欺骗了秦王,所以在他面前……揭发了夫人。秦王那时对我说了一句话,我不太明白。”
“什么话?”
“他对我说,让我回魏国,再也不要出来,因为战争就要来了。郑夫人,你自幼与秦王一起长大,可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郑芙的面色忽地凝固起来,而后怔怔地说着:“我不甚了解。”
想到曾经的遭遇,魏子玉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只是秦王似乎已经忘记了我。”也或许,他从未记得过她……
听她说完曾经的遭遇,郑芙自顾自地苦笑一声。
几年前魏子玉遇到了嬴政,那个时候便已然倾慕于他,如今再次相聚,竟然是如此戏剧化的一幕。
难道当真有天注命定一说么?
郑芙问道:“你想留下来么?”
魏子玉沉默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会帮你。”
郑芙轻叹一声,闭上眼睛。
魏子玉心头大喜,激动地抓着郑芙的衣袖,“多谢郑夫人!”
站在余晖下送走这个雀跃的少女,郑芙久久没有其他的动作。
经赵太后一事,嬴政几乎对除了郑芙之外的所有女子都不多亲近,起先郑芙倍感幸运,可随着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她愈发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子嗣这一方面。以往后宫中有孕的女子,都被悉数暗中处死,虽然嬴政如今已经及冠亲政不必再这么做,可自从她嫁入秦国,嬴政便再也不愿去别的女子那里了。
如今看来,幸好情况不算太差。
既然当时嬴政愿意提醒魏子玉躲回魏国,并稍加表露自己的野心,那便说明他对她的态度即便算不上喜欢,那至少不会厌恶。
如此,事情便好办得多了。
若能让嬴政接受魏子玉,时间一长,他或许能慢慢接纳其他的女子。
次日一早,赵高入殿禀报:“夫人,平阳馆内一个叫作茅焦的客卿说要见你。”
“他的意思应该是见平阳馆的幕后之人吧?”郑芙说道。
赵高坚定地说道:“他不知平阳馆之后是夫人,他的原话即是他要见郑夫人你。”
“以何名目?”
“二十八星宿。”
“快请他进宫!”
不过一个时辰,郑芙等的人便已经走入了大郑殿。
见到郑芙,茅焦先是行一礼,而后不疾不徐地说道:“夫人能得大王宠信,果然心有大局,慧眼识人。”
郑芙起身相迎,说道:“先生请坐。”
茅焦落座后,直言说道:“因为劝谏大王迎回王太后,截止昨日已有二十七人丧命,如若加上我的性命便能令大王回心转意,那就算值得了。”
“先生请说。”
茅焦微微点头,说道:“我之所以不去劝谏大王,是因为根本无法见到他,只要向宫卫说明劝谏来意,便会被立刻枭首示众,所以才出此下策前来打扰郑夫人。王太后与嫪毐合谋反叛固然是大罪,可大王处死了嫪毐和两个私通之子,枭首百人,被牵连流放者近万,已然是对他们最为严酷的惩罚了。”
郑芙道:“先生说得有理,但大王最是注重王权,叛乱之事自然不可能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