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和卓尔坦同时停下脚步，问道：“在哪里？”

雷恩指向前方，在地窟中的一条宽阔街道上，散落着几件东西。佐尔坦调整自己的机械眼镜，努力的看过去，但是什么也没看到。

罗杰的竖瞳也在收缩，猎魔人的视力极强，远超一般的超凡者，可是距离太远了，他同样看不见那些东西。

两人脸上都是有些疑惑。

雷恩这才反应过来，低声道：“你们跟我来。”

一行人沿着石阶进入地窟，这也是一个矮人生活区，三人的脚步声打破了黑暗中的寂静。

不久后，到达了那条街道上，罗杰和卓尔坦终于看到了雷恩说的东西。

几根熄灭的火把散落在地，还有一些被打开的背囊，掉出来一团团黑乎乎的事物，都是早已腐坏的干粮。在四周，散落着被打断的长剑，碎裂的护甲，地面上到处都是风干的黑色血迹。

这些东西明显不是矮人的，而是外来的人类。

佐尔坦和罗杰不禁惊讶于雷恩的视力，居然在那么远的地方，能够看见这些不起眼的东西。

罗杰没有追问，上前去仔细查看了一番。

猎魔人是这方面的专家，很快得出结果，说道：

“应该是上一次符文法阵开启的时候进来的超凡者，总共有五个人，他们遭遇了一场战斗，不到两分钟就结束了，所有人都被杀死。”

他在现场转了一圈，又找到了几个细节：“有法术的痕迹，敌人是非常强大的施法者。”

佐尔坦和雷恩都是心中一惊。

符文法阵每隔六十年开启一次，原以为极少有人进来，现在看来，知道铁须要塞的人远比预想中的要多。

“他们的尸体呢？”雷恩突然问道。

罗杰指了指地上几条微不可见的痕迹，脸色变得十分凝重，说道：“尸体被拖走了，武器装备也被搜刮，却留下了干粮，很有可能是亡灵生物，我们要小心了。”

佐尔坦被吓了一跳，“你的意思是它还在要塞里面，没有出去？”

罗杰点了点头。

雷恩握了握战锤，锐利的目光扫过四周，万物之声也全力开启，却没有发现异常的动静。

三人都提高了警惕，继续前进。

不久后，佐尔坦在生活区的一个房间里找到了半幅石刻地图，终于认出自己所在的位置，确定了通向下一层神殿的路线。

在一座座地窟中穿行，走过了一条条开凿出来的通道。

“前面就是第三层的中间广场，也是这层最大的地窟，在那里有一条前往第四层的通道……”

佐尔坦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望着前面发呆。

雷恩和罗杰也是停下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头上的穹顶坍塌下来，好似发生了可怕的大地震，无数的巨石和泥土埋住了大半个地窟，根本没有去路。

雷恩抬头看向坍塌处的边缘，那里有一道黑乎乎的裂隙，长达数百米，不时有石块从中掉落，吹出微弱的气流。有气流，说明可以通向别处，但是这条裂隙随时都有塌陷的可能，别说从中穿过了，哪怕是靠近都很危险。

“这条路走不通了，还有别的通道吗？”罗杰出声问道。

“可能有，但是不好找，必须绕路。”佐尔坦翻开腰间的古籍，重新规划路线，退回后面的地窟，绕道迂回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条小路，深入地下，进入了第四层。

第四层也是生活区，跟第三层的结构差不多。

佐尔坦想要找的摩拉丁神殿，就在这一层，然而，当一行三人前往神殿的路上，又被一处巨大的坍塌堵住了。

在坍塌的地窟中研究了半晌，佐尔坦回头苦笑：“这回我们的麻烦大了。”

“怎么了？”雷恩问道。

“这个塌陷应该是在第二层发生的，费雷格仑河的水灌进来，泡软了第二层的泥土，正好发生在要塞最脆弱的结构上，一层压倒一层，造成连锁反应，我估计往下几层同样也坍塌了，直接整个要塞一分为二，堵住了所有达到另一边的路。”

佐尔坦指着书上的地图解释起来。

矮人的地下要塞，最核心的区域一般都是空间最大的地窟，但这些地窟被掏空以了后，也是最脆弱的地方。

如果有矮人居住，防止进水，那就没问题。

可是矮人撤离以后，要塞无人维护，坍塌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雷恩经过地图对照，发现这次坍塌把要塞分成两半，就像用木板斜斜插进了一个巨大的蜂巢，一半占三分之二，另一半只有三分之一，而自己等人就在更小的这一半。

不管是摩拉丁神殿，还是要塞中的主要通道，几乎都在另外一半。

“我们被困住了？”罗杰皱着眉头问道。

“有可能。”佐尔坦愁眉苦脸，揪着自己的红头发，闷声道：“这一层过不去，我们只能继续往下一层走，说不定还有别的路。”

“要是下面几层也都坍塌了呢？”雷恩很怀疑。

佐尔坦和罗杰都沉默了。

过了良久，佐尔坦才说道：“我们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先找到路再说。”

用了几个小时，佐尔坦找到一条偏僻的通道，穿过之后，抵达了第五层。不幸的是，第五层同样被无数的泥土巨石堵住了去路。

更糟糕的是，坍塌的方向是斜着的，像是滑坡一样，越往下，被堵住的空间就越多，这就使得第五层的面积小于第四层和第三层，仅有几个地窖完好。

佐尔坦只能提议继续往下，去第六层碰运气。

可是寻找了很久，都没发现去下一层的通道，每条路都被堵死了。

“这下真的完了！”

在一座小规模的神殿外面，佐尔坦顾不上灰尘，重重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满脸的郁闷。

罗杰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雷恩还算平静，他观察着前面的神殿，供奉的是矮人的守护神“玛哈尔”，一座威严的石制神像矗立在石阶上，十几米高，形象是个身披厚甲的男性矮人，一手持战斧，一手持战锤，摆出正要进入战斗的姿势。

几千年没有人朝拜，神像多处风化破损，雷恩也没有感应到神力的气息。

据说矮人之神玛哈尔被深渊邪神重创，陷入了沉睡，至今仍未好转，也没有回矮人们的祈祷。

不过，雷恩感兴趣的不是神像，而是这座神殿。

目光穿过神殿的大门，里面有一股微弱的魔法波动，极其细微，如果不是有真理意志的加持，很难发现。

雷恩没有贸然进去，走到两人身边坐下。

佐尔坦放下背后的金属箱子，拿出干粮分给了雷恩和罗杰，在要塞里走了快一天，都有些饿了。

除了干粮以外，矮人还准备了三个杯子。

他手中拿起集水棒，念动咒语，空气中的水元素汇集过来，凝结成清水，沿着细长的棒子流下，很快就把三个杯子装满了小半杯。

集水棒是炼金产品，冒险者的必备物。

雷恩一边吃着干粮喝水，一边拿过集水棒仔细观察，研究它的符文原理，颇为感兴趣。

佐尔坦嚼着食物，看到雷恩的样子，不禁问道：“雷恩，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我们出不去？”

雷恩把集水棒还给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了传声表。

“用它跟外面联系，想出去可能要费一番波折，但是我们肯定死不了。”

佐尔坦看到传声表，他认得这是什么东西，却还是有些不解：“这有什么用？符文法阵只能进来，不能出去，你想让外面的人也进来送死吗？”

罗杰也没想明白。

雷恩有些无奈，解释道：“除了单向传送阵，还有双向的，我们可以让人先在外面布置好符文法阵，再进来布置对应的传送阵，不就可以出去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

佐尔坦叹息道：“你知道布置一个双向传送阵要哪些材料吗？这些材料得多少钱？至少一万金盾！而且这种双向法阵，只有传奇以上的巫师才能布置，我要是能请到传奇巫师，外加有一万金，早就准备好了。”

雷恩神色一怔，却没有被难倒。

通过传声表让波洛克队长去找维欧拉，这应该都不是问题。一万金是贵了点，不过总归是有办法出去。

他笑了一声，说道：“我的朋友能请到传奇巫师，一万金也能筹到。”

佐尔坦听得眼睛发亮，罗杰也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正要问雷恩的朋友是谁，神殿之中突然传出了动静，像是石板挪动的声音，随即一道诡异的笑声传了出来。

笑声之中，蕴含着法术效果。

“恐惧术！”

雷恩辨识出了这个法术，并不是单一的恐惧术，而是类似大范围的“群体恐惧术”，可是又不像，应该是某种生物的附带能力。

群体恐惧术是五环法术，只有传奇以上的施法者才能释放。

如果对方是个传奇施法者，雷恩立马调头就跑。

他左右看了看，佐尔坦和罗杰都没受到笑声的影响。矮人拔出了魂枪，另一只手握着双刃战斧，猎魔人的长剑也早就出鞘了。

三人稍稍分散开来，盯着神殿的大门。

一道消瘦的身影从中走出，外貌是人形，穿着一身破烂褶皱的法袍，脸上只剩一层皮贴在骷髅头上，肌肉枯萎，眼窝里的眼球早就腐烂掉了，变成了两团深红色的火焰，闪耀着邪恶的光芒。

两只手骨从法袍的袖子里探出来，一手抓着一柄法杖，另一只手捧着书，书是合着的，封面上画着紫色符文。

这副打扮，如果不是没有血肉的话，俨然就是一位强大的施法者。

“巫妖！”

雷恩三人立即认出来，这个著名的不死生物。

每个巫妖都是由巫师或是其它施法者转化而来，它们为了长存于世，向深渊四大邪神之一的“死灵之主”祈求，进行转化仪式，把自己的身体转化为不死生物，献上灵魂，成为了深渊邪神的信徒。

成为巫妖以后，施法者就无需食物、空气和水，理论上可以永生。

并且，巫妖不但拥有生前一切施法能力，同时获得了死灵之主的赐予，可以掌握更多的死灵法术。

雷恩开启灵魂之眼，谨慎的看了一眼。

这个巫妖不是传奇，但是无限接近，生前就已经是九级元素使，灵魂之中有着超过三十个秘法要素，一股灰白色的信仰之火缠绕着，透露出无尽的邪恶与死亡气息。

雷恩没敢多看，因为这是死灵之主的神力体现。

死灵之主，尊名“耶格里斯”，一般又叫作“死神”，“亡灵主宰”，“黑衣之王”，“收割者”，“掘墓人”等等，祂执掌的深渊位面通常被人们称为冥界，一切关于死亡的话题，都绕不开这位恐怖的古老邪神。

深渊四大邪神之中，死灵之主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祂不像黑暗之主那么疯狂暴虐，也没有混乱之主的诡异变化，更没有瘟疫之主的腐化污秽，祂只是纯粹的想消灭一切活物，收割生者的灵魂，掌握死亡的真谛！

世上所有的不死生物，都是由死灵之主创造出来的。

巫妖正是死灵之主的杰作之一。

这个巫妖走出神殿，没有立即攻击，眼眶中的火苗闪动了几下，“看”向了雷恩，开口说道：“你有办法可以出去？”

它的声音非常难听，像是很久没有跟人说话了，每个字都很生涩。

雷恩没有回答，而是跟两位同伴对视一眼，巫妖的这句话中透露出了许多信息。

很显然，这个巫妖也被困在地下塞了。

不也所料，它是多年前通过符文法阵进来，然后发现出不去，为了生存，把自己转化成了巫妖。之前在第三层的地窟中发现的那处战斗痕迹，应该就是这个巫妖干的。

另外这个巫妖竟然想出去，简直是异想天开。

“为什么不回答我？”

巫妖没有得到回应，眼窝中的火苗变得炽烈，似乎情绪激烈，恨声叫道：“嘿嘿……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等我杀了你们，献祭灵魂，自然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话音未落，它的法杖提起来，轻轻往地面上一顿。

轰！

一股猛烈的火焰喷发出来，犹如爆炸，瞬间将整个神殿前的广场变成了一片火海。

与此同时，巫妖的身影变幻，变成了三个完全相同的巫妖。

每个巫妖都是手持法杖与符文书，看不出任何区别，它们对着火海中的雷恩三人，各自选中一个目标，同时施展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