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位于爱丽斯菲尔的房间隔壁,距离御主最近位置的阿尔托莉雅翻身起床。
她不擅长梳妆打扮,所以睡醒只是简单的梳了一下头发,在脑后束一个单马尾便出门了。
她本以为自己是这间别墅里起得最早的人,但当她路过庭院的时候,却发现刘远竟然比她起得更早,在庭院的空地中拿着把剑空挥晨练,满身大汗,看来练了有一段时间了。
见到四下无人,阿尔托莉雅心中难得生起一点恶作剧的心思,完全收起魔力痕迹,迈步走向庭院,靠近刘远,想看他认不认得出自己是哪一个阿尔托莉雅。
但出乎意料的是,刘远一眼就认出她不是自己的英灵。
“啊,是saber啊,早。”
刘远只会称呼自己的从者真名,而称呼她则是以‘saber’代称,以示区别。
“这么早起来练习吗。”阿尔托莉雅说道。
“是啊。”
“真是勤快。”
阿尔托莉雅赞赏了一句。
无论是什么时代,勤奋的人总是更受喜爱一些的,这证明他们有强烈的上进心,这种人必然会跟社会的大多数平凡者拉出差距,因为他们之间付出的努力不是一个量数。
阿尔托莉雅看了一会儿,发现刘远似乎是在极限的压制自己的魔力,不用魔力增幅身体,反而不断重复‘散开’和‘凝成一股’这个动作,如同拳头一样张开和握紧,在锻炼身体的同时,锻炼魔力的凝聚速度和微控力。
这种强度的晨练阿尔托莉雅简直闻所未闻。
“为什么这么拼命,战斗的事情交给你的从者不就好了。”阿尔托莉雅忍不住问道。
刘远顿了一下,道:
“正因为我不擅长使用头脑,所以才要用身体的强大来拟补缺点.......不过,你说得也是,我到底在干什么呢,御主的能力应该体现在如何正确操使从者上,这个道理我从一开始就明白。再怎么变强,我也绝不可能敌得过英灵,参与真正的战斗.......也许我只是害怕‘什么都不做’这件事本身,所以在自欺欺人而已。”
“不用妄自菲薄,没有一滴汗水是无意义的,今天的努力终有一日会成为你的助力。”
“这种假大空的话就不用说了,光靠努力就能成功?这个世界还没有那么简单。”刘远苦笑了一声,“说到底,我就是个伪物啊。”
“什么?”
“抱歉,没什么,只是些自言自语。”
阿尔托莉雅第一次从刘远脸上看到了茫然和自卑,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
对自己感到怀疑,乃至否定过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托莉雅并不想跟刘远产生同理心,反而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开口反驳,让他振作精神。
但是身为一个亡国的君主,一个失败的王,她又要站在何等立场,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呢?
她没有。
想要肯定刘远,那么就要先肯定过去的自己,而否定自己成为英灵穿越时代参加圣杯战争的理由。
这与她追寻圣杯的目标背道而驰。
但是.......
不应该是这样吧。
王不应该是这样吧?
骑士不应该是这样吧?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不应该是这样吧?
阿尔托莉雅的思考扩散开来,超越现在,投向了过去。
见到有困难的人,拔剑相助,这是骑士的准则。
国家正处于危机中,所以那个时候她拔出了象征着‘王’的石中剑。
但是卡美洛却毁在了她的手上,她没有尽到王的职责,守护人民和国家的幸福。
这是她的错吗?是的。
她应该后悔吗?是的。
她应该改变过去,否定自己,否定直到最后都相信亚瑟王的臣民们吗?
刚来到冬木市的她,会说‘是的’,为了这个理想,她可以抛弃一切东西去追求圣杯,哪怕是伤害自己重视的人。理念和原则就是这样的东西,她不会轻易动摇。
但是面对眼前陷入迷茫的人理希望,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其实并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也不想刘远成为那样的人。
理想的御主,理想的王,不会,也不能否定过去,否定自己,因为这是他们站在这里的根本原由。
否定了过去,也就否定了未来,因此过去无法改变。
她早该明白的。
而且从现实角度来看,换一个王领导人民,卡美洛真的会更好吗?
她其实早就知道,当时那个时代能够治国的人才屈指可数,而各方势力又都在觊觎着那个位置。唯有拥有尤瑟王血脉,有足够资格服众的她站出来领导国家,才不会导致卡美洛为了空虚的王座而发生内乱,飞快的葬送自己。
如果真的能完美解决这个问题,那无疑是圣杯才能产生的奇迹。
但这一可能性也被昨晚刘远等人的一番话给推翻了,在看到迷茫的刘远的时候,阿尔托莉雅也否定了否定自己的自己。
盲目追求圣杯的她,无疑是钻进了牛角尖,就跟喊着再给我一次机会的失败者一样,是逃避现实的表现。
她已经失去了国家,不能再失去身为骑士的品格。
见到有困难的人,拔剑相助,这是骑士的准则,也是骑士的根本。
阿尔托莉雅,我要说,你是错的。
刘远,我要说
“没错,你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渊源的魔术家系,没有高超到超越从者的武力和智慧,在战斗中几乎起不到太多作用。”
阿尔托莉雅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但正因为你是普通人,所以才能领会人类的无力,人理的伟大,以及世界的广阔。只有认识到星空之广,仍然向前迈进的勇气才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我依然坚持之前的观点,没有一滴汗水是无意义的,跟真物还是伪物,是天才还是庸才无关。去做自己该做的,人理最后的希望,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就跟探索新大陆航海家一样谨慎前行。你的人生还没结束,不要懈怠,继续学习吧。”
“那就这样,你慢慢努力,我去催塞拉做饭了。”
刘远瞪大双眼,目瞪口呆,无法相信这是那个五战前的阿尔托莉雅能说出的话。
但是看着那个洒脱的背影,刘远突然明白,阿尔托莉雅好像是真的释然了。
真的假的,他竟然误打误撞解开了阿尔托莉雅的心结?
“家里那个还没明白,别人家的倒先没事了,这算怎么回事.......”刘远无语的嘟囔。
刘远没搞清楚阿尔托莉雅释然的原因,也没听明白了阿尔托莉雅想对他说的话,但她想鼓励自己的心情倒是传达到了。
刘远思考了半晌,不得要领,就不再细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