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将至,次日大朝,火魔帝国的掌舵人帝君赤乌初却是仍旧未曾合过眼,御书房内的灯光稍显昏暗,那张被他拍烂的桌子已经换了张新的。
赤乌初的眼神已经不再那么好了,桌上于是多掌了一盏灯,赤乌初捧着一份奏折思索着,今日大部分的精力耗在了幼子的生辰宴上,后又被刺客之事所扰,未及处理今日国之政事。
赤成岳被掳去,赤乌初本就没了睡意,堂堂火魔皇宫,竟是被人掳去了储君,这事不是砍他几个负责的头颅便能平息下来的,皇子至今未追加,也没有哪方势力宣称为此事负责,更是让帝国高层伤透了脑筋。
“都下去吧,朕想一个人清静清静。”赤乌初挥手将众人赶了出去,只留下贴身内侍总管罗必虎侍立一旁。
赤乌初将那奏折狠狠地拍在了桌上,几乎又要把这张新换的书案拍碎。“白眼狼,全都是白眼狼!”
罗必虎乃是从王府便跟过来的内侍,赤乌初对其信任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儿时的两个玩伴,如今的火魔真君赤乌尼与身在火魔斥候军的赤乌苏。作为一名内侍,便应该懂得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应该闭嘴,什么话听得,什么话听不得,就算是已经进了耳朵,也要知道从另外一只耳朵里面出去,而不是从嘴巴里面出去。
“成岳才刚被掳去不到半天,这请立太子的奏折便递到了朕的案前,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赤乌初又是一拳擂在了那奏折上,似乎那被擂的并不是奏折而是那递奏折之人。
罗必虎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对于赤乌初的话近乎是充耳不闻,赤乌初见他这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那奏折摊开扔在他身上。“拿去看看,看看这些人的狼子野心,朕还活着呢,朕老了吗?朕就不能生养了吗?”
罗必虎将那奏折接住,当然不能真的打开来看,甚至都不能瞟一眼究竟是谁递上来的折子,赶紧将其折好重新放回桌上。“陛下正值青春壮年,不必置气。”
“气,怎么不气?你说他一个兵部给事中,朕有没有儿子,朕立不立太子,关他何事?而且早不上折子,晚不上折子,偏偏这个节骨眼上给朕上一道这样的折子,是要气死朕,好让他的主子上.位吗?混账,全TM的混账!”
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赤乌初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掀到了地上,还好罗必虎眼疾手快,迅速将那些奏折收了起来,才没有溅上泼下来的墨汁。若是被墨汁给污了,御史台那些喷子还不揪着此事死缠到底才怪,甚至要逼着帝君下一道罪己诏。
“陛下不必动气,或许他也是心忧国之根本,只是时间上太巧罢了,或许折子前几日便递到了内阁。”罗必虎拢了拢手,转身去取了杯茶来,将其递给赤乌初,不能在这事儿上纠结,需得转移一下.注意力。“陛下,卯时快到了,您要不小眯一刻,今日要大朝了。”
“你倒是会说话,也罢,写奏折之人或许无心,但这内阁之宰辅,究竟是辅的是朕这个帝国之君,还是他那主子?难怪父皇要将他的封号定为真君,他才是真正的君,朕这个君只是个傀儡罢了。”
赤乌初一挥手又想将那些奏折掀飞出去,瞟了一眼地上那几摊墨汁,这才作罢。
罗必虎虽是内侍,却是个外家高手,在这皇宫之中,在禁制阵法之下,单论武艺,当无敌手,只是他手速再快,也接不住那覆出来的墨汁。
“罢了,去弄些羊肉馍来,朕有些饿了。”赤乌初终于不再纠缠此事。
罗必虎应声退了出去,不多时便端了一个托盘进来,凡界常言,帝王富有天下,宫中亦是玉盘珍馐,美酒佳酿。美酒佳酿倒是真的,宫中之酒水均是各地供奉的上等酒,但珍馐这一道却未必是真的。
宫中御厨亦不知道主子们会点什么菜,为了保证帝君能够随时吃到热食,通常不会鲜做,而是事先做好各种菜肴,小火煨于砂锅中,一经传唤便能随时供上。至于一些不便于煨于锅中的菜,比如说煎蛋,则是每隔一刻钟就会煎一个,这样也能保证随叫随到。
这样做的确能保证随时供应,但那味道肯定会差上不少,比不得现做之食,不过帝君倒是不在意,羊肉加入了卤味,这样能够刺.激胃口。
馍有些干,罗必虎将其小心翼翼地撕成小碎块,在飘着葱花的羊肉汤里面发泡,而后夹起来送到赤乌初嘴边,赤乌初吃了两块之后,便拿过筷子自己动起手来。
“以前当亲王的时候,好歹能够吃上一口美食,而今当了帝君,反倒不如从前了。”赤乌初一边说着,一边感慨了一番。“被你们伺候得生活都不能自理了,连吃个饭也要像孩童般被人喂到嘴里,这帝君当着还真是没有意思,若是能把炎魔这个大敌给灭了,朕便把这江山随便送给谁,也比坐在这个位置上,吃饭都被你们喂要好。”
“其它人可治不了这天下,让这天下之民尽皆生活富足,陛下亲政以来,连京中的乞丐都基本上没有了,古往今年,又有哪位帝君能做到?”罗必成手上捏着一张丝巾,每当赤乌初吃上一口之后,便小心翼翼地擦过他嘴边沾上的汤汁。
“你这张嘴啊,当内侍实在是可惜了,也就只有与你,朕才敢这么交心,二弟虽然也是衷心为国,只是步子太大了,路子太野了,几乎是不近人情。这京中没有乞丐倒不全是朕的功劳,若没有二弟盯着那些贪腐之辈,让朝廷拨下去的每一文钱都用到民身上,这天下还不知道会被那些蛀虫弄成啥样?”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两位君主能够同心同德,自是整个火魔帝国的幸,也是这天下之幸,以两位贤明君主之力,炎魔覆灭之期不远矣。”
“不说那些了,也该上朝了,走吧。”赤乌初喝了一口汤之后,便站了起来,却又停了停,看了罗必虎一眼。“这件事情你办得很好。”
“为陛下尽心办事,本就是奴婢的本分,只是......”罗必虎想了想,还是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有话就说,别憋着,你我之间,当不需扭捏。”
“只是这样似乎对真君、小爷以及小主子有些无情了。”罗必虎乃是王府旧人,与赤乌苏也很熟络,一直称其为小爷。
“一切为了帝国,朕且如此割舍,他们也是该分担一些,等此间事了,他们应该能理解的,至于成岳,事了之后,这天下都是他的。”
赤乌初说完,便迈步走了出去,他的背已经更佝偻了,只是脚下仍旧是健步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