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天色骤然而变,将本就已经乱作一团的龙泉驿站搅成了一团麻,驻守官军已经放弃了进入益都府的这个小小驿站,来自于川东各州的溃兵却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驿站而来。
从夔州到龙泉驿一路上早已经乱了套,有的溃兵实在跑得太快,竟然跑到了难民之前,到达了驿站,官军虽然往西撤进了益都府,但好在驿站官员仍在,一些饿极了的溃兵起初欲在驿站撒野,被驿站官吏带着驿卒砍死了几个,便都老实了下来。
说来也是奇怪,溃兵好歹经过军事训练,却打不过驿站中年岁较长,又疏于训练的驿卒,想来也是被流贼打破了胆,一路丢盔弃甲,犹如丧家之犬,莫是朝中驿卒,恐怕连乡野之民都能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从万县败退下来的将领终于将这波溃兵收拢起来,在驿站之外扎下了营地,竟然被他拉拢了千余人,驿站又送来了一些米面,好歹让溃兵稳定了下来,至少要拖住追过来的流贼,给驿站中滞留的难民争取一些逃命的时间。
刚及午后,天色却是陡然变化,难民之中已经开始流传起“出龙”的说法,引起了大量的恐慌,这样下去,不仅民心不稳,军心也会跟着乱起来,必须得把这个流言压下去。
看着那伸手可碰的黑云,那将领也有些疑惑,可如今不能乱,纵使真有妖孽作祟,那也得说成是天灾之祸,不过也好,至少流贼短时间内过不来了,好歹有些喘息的机会。若是不能在这龙泉驿挡上一下,回益都府之后,他这个溃军之将,脑袋绝对是保不住的,流贼说不定便会一鼓而下益都,有了物产丰盛的益都,说不定这天下还真就得改姓了。
将领按着剑,带着几十名随从,径往驿站之中,寻驿臣商量而去,虽然驿臣官职比他低许多,但好歹算个文官,歪点子比他这个死脑筋多得多。军心他可以稳下来,可这民心还得靠文官来维持,要是这边的商客与难民先乱了起来,那这场阻击战便不用打了。
龙泉山脉深处,护山大阵摇摇欲坠,自十三第一次历仙劫无果,却又将护山大阵击得支离破碎之后,撼天宗便请来乌金门少主徐为与几名阵法长老,将护法大阵进行了强化。即便如此,每历仙劫,护山大阵也是将将能接下十三的雷劫,稳住山门不倒而已,虽能维持山门不显于世,却也是挡不住那漫天的闪电和撼动山岳的惊雷。
撼天宗后山,灵指山,演武场中,十三并不知道他的雷劫对山脚下的驿站带来了灭顶之灾,他只知道这次的雷劫非同小可,与之前十余次的仙劫有着明显的区别。
指尖引着电,已经感触到天际间那蠢蠢.欲动的劫雷,仿佛是孤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都有可能斩落下来,而这一次,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雷霆滚滚,却又久久没有落下,亭台之中,广灵子不禁皱起了眉头,刘锦源却是捏紧了手,雷劫已经引动,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有中途放弃的说法,即使是以御空之术或者空间之法,逃离现场,也逃之不远,终归会引来天谴,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四大护法与玄真子共同操控着聚灵阵,千余年的灵草积蓄,已经在这一甲子的十余次仙劫之中消耗殆尽,还好乌金门离此不远,少主徐为又常以商贾的身份居住在益都城中,倒是能赶过来主持阵法。
只是这天地灵气稀薄,聚灵阵再强大,也聚不了多少灵气,还是得以灵草为主,十三上次渡劫大约在五年之前,五年的时间,撼天宗也采集不了多少灵草。乌金门虽然愿意倾囊相助,但乌金门本是以炼器、阵法见长,弟子多在外找寻炼器材料,虽然已被掌门吩咐顺带多采些灵草之类的药物回来,但乌金门弟子大多不识药,只认得一些基本的初级灵草,功效不大,但好在聊胜于无。
雷云积压在撼天宗山门之上,护山阵法虽然依旧未破,但撼天宗里谁都知道这样的动静自然不可能被阵法完全遮挡住,外界一定能看到龙泉山脉之上的滚滚云层,还好这龙泉山脉虽是离益都府城不远,但川内自古物产甚丰,山上便少有猎人。
十三初渡仙劫之时,整个撼天宗都来后山围观,随着次数的增多,人们便看得淡了,来看的人便是越来越少,反正结果也是那样,不若自己闭关修炼。天阶之所以是天阶,便不是随便就能够破除的,即使强如妖孽的十三,也达不到,不过好在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只是没有那么多仙草灵药,怕是很难。
往次历劫,雷云积聚得快,来及快,去得也快,往往只是一柱香的时间,便有一道劫雷劈下,成与败便在这一击之间,而后约摸小半个时辰,雷云尽散,又是一片朗朗青天。
说也奇怪,如今也是两个时辰过去了,劫雷却迟迟未曾降下,从午时起聚,到此刻也至申时,云层反倒是越积越厚。护山大阵就像是一层薄膜,将雷云包裹着,虽然有八大长老护着阵法,又有阵法宗师乌金门少主徐为坐镇,广灵子仍旧担心阵法会破,撼天宗将从一个隐门变成一个凡界的山门,世俗的纷扰便会纷至沓来。
“难道这次真能成了?”灵云峰秦长老当年曾经闹过一出笑话,那还是十三第一次历劫的时候,林洞天被光明护法送了过来,请他帮忙治疗,弟子便以为是林洞天渡了一场雷劫,又在八峰弟子传了开来,待到广灵子带着十三过来的时候,才知道是闹了笑话。眼看这场雷劫声势实在是惊人,又迟迟落不下来,便唤来一名弟子:“你去灵指山看看什么情况,速来回报。”
待得那名弟子匆匆赶回来,禀明师父,十三站在演武场中,指尖引着电,浑身冒着蓝光,却是无其它异象,秦长老便也不再理会。“兴许是上天也不乐意他频繁历劫吧。”
到得酉时三刻,劫雷还未降临,来灵指山打探消息的弟子便渐渐多了起来。
到得亥时,那早就应该劈下的雷霆却仍旧未来,还真应了那句犹抱琵琶半遮面,差答答的像个小娘子,迟迟不露面,灵指山上却渐渐多了些前山弟子的身影。
“雷云这么厚,你说会不会不是十三在渡劫,而是整个撼天宗在渡劫?老天爷会不会一巴掌把撼天宗给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