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
“因为你的自私,害死了这女人腹中尚未成型的胎儿,连带也害死了下一个。她原本命中有一双儿女,亲生的一双儿女。你认不认罪?”
“……”他认罪,但他说不出口。
先头黑煤球已经说过,他沉默便视为他认罪了,所以黑煤球直接道:“我们再继续看,嗯,我记得是在你十三岁那一年……”
十三岁时的记忆很深刻,他都不用去看屏幕上的回放,脑中历历在目。
就是在那时他发现了自己的真正身世,一直叫着的妈妈只是他的继母。
起因是他爸的一位老同学亲自送来了同学聚会的请帖。当时是周六,父母却都忙于工作不在家。他开门请进了那位叔叔。一开始还好,但两人没有共同语言,在客厅对坐着也是各自尴尬。他便提议带着那位叔叔在家中四下参观。
一楼没什么异样,叔叔只是不断夸着他家中装修很有品味格调。到了二楼,打头的是他的房间,再往里走是一条走廊,上头挂着家中三人的照片,依次是他的,他爸爸的,他妈妈……
“咦?这个女人是……哦,是你姐姐吧?原来你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吗?你妈的照片呢?怎么没见到你妈的照片挂在你爸的旁边?”不明就里的叔叔兀自下了判断,殊不知他不知情的问询惊呆了身旁少年。
“这……这就是我妈呀。”少年还没反应过来,指正叔叔道。
那叔叔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连连道歉道:“啊,我忘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你别往心里去啊。”
之后那叔叔更是一脸尴尬,不再多走动,叫他回房念书,自己在楼下等就好。他送那叔叔回到了楼下,自己上楼却是没有回去自己房间,而是跑到了父母房间。他一开始还算小心地翻找,但一无所获。然后灵光一闪,跑到了楼下。书房在一楼,必须路过客厅。刚刚那叔叔说错了话不敢看他,他也装作一副有需要到书房拿些参考书的样子。实际上,他直接打开了书房大书桌的侧身柜门,那里头藏着一个小巧的保险箱。
“我记得密码是……”他只是更小的时候出于好奇偷看过爸爸输入密码,但立即被爸爸发现了。爸爸有严厉地呵斥他偷看的行为不对。在他认错之后,爸爸骗他里面是装着钱,没什么好好奇的。他之后也就当真不再好奇。如今他严重怀疑那里面装着他想要找的东西,可惜对密码的记忆十分模糊。
“嘀!嘀!嘀!”一次次的错误尝试,密码箱一次次地传出刺耳的警报。
“我记得前三位的确是……”四位数的密码箱,如果前三位他没记错的话,最后一位只要尝试10次总会解开,但这密码箱可以接连尝试几次?可以无数次尝试的吗?最怕再试一次就彻底锁死不能再试了。
“咔!”他越来越心急,每次尝试按下最后一个数字都紧张得闭上眼睛,忽然听到轻微的开锁声响,他都差点觉得自己是听错了。睁开眼睛看到密码箱确实打开了一条缝,他立即高兴地叫道:“太好了!终于……”未免惊动客厅里的那位叔叔,他及时压住了自己的兴奋。
将密码箱彻底打开,这里头又哪里装着钱,只有一张薄薄的照片。他吞了一口口水,一开始还是缓缓地探手进去,一触碰到照片却是一把抓了出来。
“啊……”什么啊,这照片被烧掉了一角。左边是一个男人,还能辨别出来正是他爸爸。但右边的只能从衣着身体上看出是个女人,脖子以上却正好是被烧掉的那一角。他顿时失望透顶。
等等,他原本要将这张照片放回密码箱,但突然又抓了出来,仔细分辨着照片上的女人,终于被他发现了一处重点。照片上的女人穿着平底鞋,肩膀依然到达了爸爸的胳肢窝处。这女人不是他妈妈!或者说,这个女人才是他妈妈吗?
突如其来的讯息,他震惊得无以复加,一瞬间感到天旋地转。他妈妈不是他妈妈,不,也是他妈妈,但只是……继母吗……
继母的身高是穿着鞋跟长长的高跟鞋才能到达父亲的胳肢窝处。也不怪客厅那位叔叔把继母认作是他的姐姐。继母不但身材娇小,还长着一张娃娃脸,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衣着稍微青春一点,就嫩得好像是个大学生,甚至说她是高中生都有人信。
再仔细一想他更发现了一处异样。继母今年准确的年龄是三十二。哪怕是在十九、二十岁的年纪就嫁给了他爸,但他非常模糊地记得一些,当时继母也没有放弃继续读大学。而且继母非但没有留过级,还特别争气地提前了一年毕业。她又怎么可能在十三年前生下他呢?
接下来,他闷声不响地回到了房间,但一直仔细留心着外面。小小年纪的他还懂得等客人走了才走出房门,直接来到父母身边爆发道:“爸,我妈呢?”
客厅的男女双双一愣。
“你妈不是在这儿……”
“儿子你怎么……”
“妈您别生气。爸,我不是指这位,我是问我亲妈呢?”说着,少年将手中的照片高高扬起在男人脸前。
这下子二人终于知道事情败露了。男人先叫女人回房,然后自己向儿子做出解释。
他亲生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了。半年后遇见了他的继母,二人情投意合。她不介意爸爸结过婚,亡妻还留下了一个儿子,信誓旦旦保证会把他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爸爸原本有着顾虑,但转念一想,他还那么小,话都不会说,还不认人呢。他还那么小,这么小就没有妈妈,又是多么可怜。也许,只要他们瞒着,他就不会知道……
“够了!”他打断了爸爸,该知道的已经也从爸爸口中得到了证实,这一下午他已经设想过,现在便是早有准备地对爸爸道,“爸爸您送我出国念书好吗?你们瞒了我十三年,我突然知道了,心中好乱,我需要离开一阵子静一静。”
从小到大,虽然是父母一直惯着他,从来不用他开口已经把所有能想到的都给了他,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开口求爸爸。那弱小的倔强身躯挺直了腰板,但紧咬的嘴唇和隐忍泪水的眼眶都透露出了他的无助。
“你让我考虑一下。”爸爸一开始还顾虑着他才十三岁,怎么放心叫他只身到国外念书。
“请您送我出国念书吧,求求您了。呜……”他再次开口求道,一开口说话却再难忍住呜咽。
爸爸不忍心,终于当场同意。后来多耽误小半年,他便只身到了美国留学初中。
可能是为了逃避心中烦乱吧,他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原本国内的初中教育就比国外严苛,虽然刚过去的时候他还要从初一重新念过,但一年后他就直接跳级再跳级,升上了高中。他还特意申请了德国的高中,因为觉得自己在这一年中已经熟练掌握了美语,对这个国家也没有什么再好留恋的了。
他只是给家里去了一封信,告知了这一消息。除此之外,初中一年、高中三年,他再没跟家里联络过。他单方面地不愿联系,父母给他打越洋电话不接,送来的信切实到了他的手中,他也没拆开一封看过。等他到了德国,更是压根没告知父母究竟是升上了德国的哪一所高中。没有联系地址,父母都再难给他寄信。但他低估了父母的能力,到底还是被查到了地址,却是任父母再怎么给他寄信,他依然压根不看就是了。
“你可真狠心啊。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生养同大?这很适合套用在你这种情况上。若是父母生而不养,抛弃之人还都健在,那就是养育之恩大过生身。”黑煤球再度评判道,“你可知道你四年的不愿联系,叫你爹妈平白担心又伤心成了什么样子?女人本就是为了你伤了身体,如此伤上加伤整日自责,到了如今年岁靠着当今科技医药都发达进步,却已形同风中残年,只有表面是硬撑着叫人看着还算健康靓丽。此为大不孝之罪,你可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