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香兰的眉目间难掩喜色,几天来一直都在想,儿子俞敏涛选的“9月9日久久相依”的确奇妙,不光一天内解决了两对新人的喜宴锁事,连他自己也一并沾了喜气。
俞大明的朋友方局长在那天婚宴上见了俞敏涛,大为赞赏他的年青有为,乐要锦上添花,为他介绍了个女朋友,女方是福宁县城里的名人,师范中专学校的老师蒋芷萱。
蒋芷萱真可称得上天生丽质,只是天生体弱,却正因此,独有别样风情,娇滴滴得惹人怜爱。
她的家世可不一般,其父家族一脉里原只留他这一户男丁在福宁老家,祖父叔伯都在南洋。蒋芷萱的父母最初都是小学老师,有父辈兄弟们从南洋寄赠钱物,日子本就殷实。可蒋父不甘留守,早几年亦偷渡去了香港,折腾了几年后,已拿到香港的居留权,正申请妻女们赴港定居。
蒋芷萱是家中的长女,亦占尽了受宠优势,父亲从香港带回的那些衣裳摩登时尚,必得她先穿了显短小后才轮给了妹妹。一身港味是港客之女的标签,亦是她成名的原因之一。
除了体质弱了些,蒋芷萱的各方面均属上上等水平,不单成绩优异,还是个受人追捧的校文艺骨干分子。她那一副柔软的身躯将一曲《梁祝》舞得令全体师生如痴如醉,然泪下。这支独舞后来不仅频繁地出现在学校的舞台上,曾经出现在福宁县政府举办的大型活动表演中,更经常受邀舞在了各单位联谊举办的文艺晚会中。做为《梁祝》的独舞者,蒋芷萱一曲成名,这才是她成为名人最重要的原因。
蒋芷萱美丽而优雅的模样,随着她的汇演活动,理所当然地留在了福宁县各个单位领导们的脑海中。蒋芷萱临毕业时要求留校任职,凭着她曾为母校扬名立威而立下的汗马功劳,校领导顺水推舟遂了她的心愿。
当一向沉稳儒雅的俞敏涛应约去见她时,蒋芷萱正在舞台上柔婉飞袖,他在舞台下禁不住紧捂住一颗狂跳的心,脑子中装不下其他,只有一个轻柔飞旋的倩影和大字的“一见钟情”一词。其实若论长相,俞敏佳较之更胜一筹,但蒋芷萱的那份似颦非颦、纤骨无尘的样子让俞敏涛惊为天人。俞敏涛好不容易等心跳恢复了些正常后,开始了自己与自己对话,暗地里发誓说,必用一生的时光与她共舞人生的风花雪月。
可那蒋芷萱矜持高冷,犹如一只骄傲的白天鹅只会昂首向天,目光里只有高蓝的天空,哪里瞧得见自认为是只丑小鸭的俞敏涛。
但“丑小鸭”萌生了要与白天鹅齐肩比翼的勇敢,曾经的“梁山好汉”壮志又凌云归来,俞敏涛秉着先人“学场里靠智商,情场上拼情商”的教诲,怀着不懈和坚韧的斗志努力追求。
厦门离福宁县有二百多公里的距离,坐一趟汽车得花好几个小时。自从与蒋芷萱认识后,只要是休息日,俞敏涛就急不可耐地挤上了长途汽车,像一阵旋风似地在家扫荡一下,很快地消失了踪影。俞敏俪偶跟他打个照面,他一如既往溺爱地摁摁她的脑袋,可不给她说上上一句半句话的空闲时间,就随即无声遁迹,让俞敏俪感觉摸不着边儿。
俞敏俪关心地在开饭时念叨一下他:“二哥不是回家了么?怎么不见来吃饭呢?”
“涛涛回来过?我怎么没看见他呢?”俞香兰一边拿碗盛饭,一边问。
“二哥最近习得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功,但我看他是走火入魔了,犯了鬼见愁的毛病!”俞敏海边接过母亲手上的碗,边故意啧啧地说。
“死仔,好话不会说,尽说坏话,说什么走火入魔?”俞香兰随手一掌拍在他的头上。
“哎哟,好疼!下手这么重!这是灭绝师太的劈头魔掌!”俞敏海呲牙咧嘴,夸张地叫。
俞大明和俞敏俪闻声哈哈大笑。
“听说你二哥谈对象去了,本来按他这年龄,应该是以事业为先。刚毕业就谈上了恋爱,哪有心思上班呢,更谈不上好好地为人民服务。”俞大明语带惋惜。
“二哥是正在追对象,哪是谈对象?要是谈上了,还用隔几天隔几天就往回跑?”俞敏海一脸的不屑。
“你二哥就得往回跑!就他胆子大,自做主张留在了厦门,我们福宁不好么?我们家盖这么大房子做什么?”俞香兰边说,边坐回餐桌,准备吃饭。
又继续对俞大明说:“是我让方局长帮忙的,他跟方校长熟,就是那个师范中专学校的校长,他们就给涛涛介绍了学校老师蒋芷萱。我一听这名字就不俗气。洪洪已经结了婚,涛涛跟他双胞胎,别再说他找对象早了,我担心他要是在厦门认识了哪个女孩,以后他不得长留在厦门了么?”
“妈,厦门不好么?很漂亮的城市,我去过耶,比咱们福宁好多了,干嘛一定要二哥回来?”俞敏俪插嘴说。
“你真不知道?俪俪,啊?”俞敏涛故做神秘地眨眨眼。
俞大明点点头:“中专学校的老师素养应该不错,如果能把涛涛给诱回来,当然更好!不过,其实能留在厦门也是不错的选择。”
俞敏俪不明白俞敏海眼神里的内容,摇了摇头,调皮地向他勾了勾手指,然后将身子偏向他。
俞敏海也不理会父母,就和妹妹咬起了耳根,:“二哥是妈心尖尖上的那块肉。根据母狼的法则,此肉,只能叼,不能丢!”
俞敏俪忍不住扑哧一声,喷出了一口饭,俞香兰看见俞敏海促狭的神色,举起筷子想敲他。
俞敏海赶紧竖起手掌,:“噢,停!是俪俪她自己憋不住,不关我的事!”一脸严肃地对俞香兰说:“我听说那个蒋什么是个知名人士,骄傲得跟孔雀一样,咱们二哥能搞定吗?”
俞香兰反击,:“呸!就你知道的多,但你又知道什么?蒋芷萱只是中专毕业生,留校而已,你二哥是名牌大学毕业生。虽说她是香港客的女儿,但我们家条件也是不差的,你别自损家门!”
“我不也是听我朋友讲的嘛,人家在那学校上学,他说全校师生没有一个人不认识那个蒋老师。学生们都私下开玩笑说她是蒋家后代,就一大家闺秀,没准哪天被轰到台湾去给宋美玲当幺女,省得宋美玲寂寞!”俞敏海一本正经地说。
“宋氏三姐妹中最反动派的就是宋美龄,你这是贬还是褒呢?干嘛要轰我未来的二嫂呢?”俞敏俪不解。
“嗯,真没懂呀?说的是她有贵族般的傲慢,现在祖国大陆没有贵族了,全是清一色的贫下中农无产阶级革命者,就台湾宝岛上还残余有贵族血统!”
“贵族般的傲慢?不太好吧,不过好像也不差,而你给了她偏见。”俞敏俪开了句玩笑。
俞敏海咭咭地笑着。
俞大明没听懂,也不想理会俩个孩子之间的玩笑,对俞香兰说:“你哪天问问涛涛具体什么情况,要是对女孩子挺满意的,就郑重一点,把她带回家来,也让我们过目一下。”
俞敏涛此刻正守在蒋芷萱的教室门外,一见她捧着一叠本子走出,连忙伸手接了过来,蒋芷萱略愣神了片刻,由着他来,俩人一起走向教师办公室。
俞敏涛踌躇了一会儿,开口说:“我对音符这类豆芽菜看是看得不太懂,但我听一串豆芽菜组成的东西还是很有感触!按现代人的眼光看那梁山伯,他一定是个工科男。比如像我这样,对螺丝螺帽很有研究,也对蝴蝶破茧的自然生物学生命规律略有了解,可对蝴蝶双飞的频率和节奏这方面知识欠缺,我很希望您可以教会我这些知识!”
蒋芷萱对他冷冷一瞥,:“校长出面也没用,我的终身大事比校长的面子来得重要!”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方校长在身后大声叫:“是敏涛吧?来找我们蒋芷萱老师呀,哈哈,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俞敏涛连忙用一只手将本子紧捧在胸前,腾出一只手来与方校长握手。
方校长伸出一只手握手,一只手提了提镜框,认真仔细地瞧了瞧俞敏涛,:“哈哈,有乃母风范!但后生更可畏啊!蒋老师不可错失良机哈!”
方校长心中想起一面之缘的俞香兰,那天俞香兰特意送来粮票和布票,客气话说了一大箩,虽说价格逐渐放开了,那些票据已不再特别稀罕,但俞香兰那副爽朗大气的样子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俞敏涛一语双关地说:“方校长,我正向蒋老师请教问题,希望她能成为我的人生导师。”
方校长哈哈大笑,说了几句玩笑话后就知趣而退。
俞敏涛谦虚地说:“我一直都是个好学生,以前是感谢老师教会知识,从今以后,真心要请蒋老师指点人生迷津!”
蒋芷萱又愣神了好一会儿。
俞敏涛的追爱进程开展得还算顺利。俞敏涛有一天对蒋芷萱认真地说:“我不知何时才可以将生命中最珍贵的二硫碘化钾献给你?”
那天,蒋芷萱特地去查了化学元素表,眼前闪过英文单词kiss,羞红了一张脸,再也不矜持冷漠,她的笑靥明媚了俞敏涛的四季。
俞香兰心满意足的同时,也就特别地具有包容心,儿子每次与家人旋风式似的见面,却与蒋芷萱进行着细水长流式的追随,俞香兰对此欢心鼓舞。为了蒋芷萱的到来,她特地将家里的八仙桌换成了大圆桌,圆形桌看起来更显得其乐融融,比方正的八仙桌让人更觉得舒适和惬意!
当俞敏涛的一只大手牵着蒋芷萱的那只小手,坐在圆桌前吃过几餐饭后,蒋芷萱吐气如兰而又落落大方的表现,所有人已想不出任何一个不满意的字眼。
俞香兰不仅仅在饭桌子上动了脑筋,脑海中还有一个想法翻腾了无数次。每每看着俞敏涛在公共汽车熬上了好几个时辰,她深刻体味到了儿子的辛苦,因了自己犯有晕车症,本能地同情起儿子,况且让俞敏涛与蒋芷萱俩人在将来婚后两地分居,也是一种天大的罪过。
俞香兰默默地盘算着给俞敏涛调动工作。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跨地区工作调动,事关组织部、劳动局、用人单位等许多部门的事,最关健的是哪个单位才是自己优秀的儿子体面的选择……许多问题纠缠在俞香兰的脑海中。她原可以和俞大明商量,可她提起过一次,俞大明的想法与她的南辕北辙,他倒是希望蒋芷萱可以调往厦门。
俞香兰只好决定独自运作自己的计划,她相信一切都可以顺着她美好愿望的方向行进。打一开始她选定了蒋芷萱,而儿子也对蒋芷萱情有独钟。一个好的开头一定预示着一个好的结果,俞香兰这次信心满满,她笃定地相信自己又可以给儿子俞敏涛创造另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