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雪
远处的大北山,近处的宋瓦江和这天这地融为了一体。
冬天的风总是刮的很起劲,房顶上厚厚的雪被吹的打着旋的飞舞。
落在人脸上很快化成了水,多在外面待一些时候,睫毛和眉毛上便会结了霜。
苏桓穿着大红色的喜服骑在马上,身边是布置十分隆重的迎亲马车。
长长的迎亲队伍里多是苏枳酒坊里的人,悦儿还不能出去,苏枳便也没跟着去迎亲。
苏檀指挥着一切,对这个不靠谱的老九今天的表现十分满意。
小山村里今天格外热闹,村口有几个穿着厚袄,戴着棉帽子的孩童。
远远的看着迎亲队伍来了,便一路高喊着往村里跑:“接亲的来了,来了,快到村口了……”
王大叔在院子里听着,赶忙招呼自家儿子们:“老四、老五去放炮,老大再去看看屋里摆置好没有。”
几个儿子应声赶紧去干自己的活儿,王大叔又喊着:“老婆子,送亲的都准备好了没有?别给耽误了功夫,人家要讲究吉时呐。”
王婶子慌里慌张的应着:“我知道了,三媳妇儿管着呢,我再进去看看六丫头。”
“你别哭嚎的,好像咱们嫁的不满意似的,让姑爷看了多不好。”
王大叔叮嘱一句就又去忙活,里外的折腾好几趟也不知道该干点啥。
亲戚和村里人们都屋里屋外的看着热闹,见有啥活儿也都伸手帮忙。
王大叔又一次从外面回来,抄起扫帚就开始扫雪,还一边扫一边埋怨着:“老二干的这叫啥活儿,咋就扫这么窄一条道儿出来,这不得让姑爷脚踩雪上了。”
……
大门外鞭炮声响起,苏檀走在前面先进了院子。朝王大叔拱拱手:“大叔,我带着老九来接亲了。”
王大叔有些紧张,也不知自己该咋办,赶忙扔了扫帚就干干的笑着。
村里的里正也在,上前提醒道:“王福祥,你到是把人往屋里请啊,搁院子里杵着干啥?”
“哦、哦,那,快,快进屋吧。”
苏檀笑着回身招手叫了苏桓过来,让他一一给院子里的长辈行了礼,这才进屋去。
接下来的整个流程都让王家人傻呆呆的看着,他们都没经历过,也帮不上什么忙。
直到看着闺女被大儿子背出去送上马车,苏桓跟苏檀又回身给他们老俩行了礼。
车队都出村很远了,王大叔夫妻俩还在门口呆呆的站着。一向舍不得闺女出门子的王大婶,都没反应过来,也没掉一滴泪。
酒席过后,苏枳叫来王汝默,也就是王老七,问他:“如今你六姐跟了秦王,他会给她争个侧妃的位份,你可想去秦王府做事?”
王汝默立刻跪了下去:“汝默是敬仰王爷才来的,绝不愿再攀上旁人。六姐的事与我无关,只希望她过的好,但并不想攀附。”
“他们还要四天后启程,这四天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到时再给我答复不迟。”
“不,汝默心意已决,一仆绝不侍二主,从王爷留下我那天起,就从来没想过还要离开。”
他说的无比笃定,可苏枳还是让他回去考虑一下,或者回家找父母家人商量商量。
三天后苏桓陪着腊月回娘家,悦儿嘱咐着按当地的习俗办了一份回门礼。
苏檀又给准备了一份符合苏桓身份的回门礼,并让王汝默跟着一同回去。
得空的时候王汝默跟他爹说:“爹,王爷问我跟不跟秦王走,我说不跟。我当初去了王爷家里,就没打算再换第二个主子。这事儿我今儿先说下了,你们将来也不用埋怨。不管跟王爷会有个什么结果,哪怕是哪天死了,我都不后悔,希望你们也不要后悔。”
王大叔拍了拍儿子瘦弱的肩膀:“老七呀,你这么做对,咱不能忘恩负义。说好好的跟了人家,哪能半道又去攀高枝呢。行,你是好样的,爹不带后悔也不带埋怨的。”
回去后王汝默把原话跟苏枳说了,次日便跟主子一起送两位王爷,还有他六姐王腊月一同上路。
不知为何,腊月走的时候跟前来送行的父母都聊了好一会儿,却就是没同老七讲过一句话,也没看他一眼。
走这天苏檀起的很早,早饭前就来了苏枳的屋子。
悦儿在炕上由丫头伺候着洗漱,见苏檀进来就笑说:“檀哥哥如何起的这般早,是急着回去了吧?”
苏檀笑笑上前拿过帕子递给悦和让她擦了手脸,苏枳每天早上起来便去酒坊里,直到早饭时才能回来。
悦儿洗漱完苏檀便拉了把椅子过来,放到炕边儿坐下跟她说着话:“你这身子亏的重了些,不能用大补之物,要缓着些进补。”
“檀哥哥你可不知道,先前我急了,就每日用老山参煲了羊肉来喝,一下子补上火了,又用去火药,那阵子折腾的哟,如今都不敢想。”
他眼神里的心疼毫不遮掩:“让你受苦了,当初你在林家我是一点不知道,若不然早些带你走,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
悦儿笑着摆了摆手:“怎么能怪你呢,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不是过的很好吗,那些事都不会再想起来。”
他也笑了笑,说道:“谢晏之至今未娶”
“啊?”悦儿很是诧异,苏檀怎么突然没头没脑说这么句话。
见她这般,他便没再提这个,说道:“今日一走又不知何时再见,你要保重自己。”
悦儿有些难过,因为每次分别时苏檀都会异常伤感。他这种情绪会让人心里发酸,害怕看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总像是带着笑一般。
而在这双眼睛里充满悲伤时,就会特别触动人,让你想为他落泪。
见悦儿垂下头去,苏檀伸出手来握了她的手一下:“别难过,以后还会再见的。还是那句话,你要保重自己,不光是身子要保重,还有其它事也是。秦怀钰怕是来者不善,若是老七给你受了委屈,便送信给檀哥哥,到时我亲自来接你。”
悦儿愣住了,抬眼看着他,那眼神那么笃定,有着异样而近似疯狂的兴奋。
她害怕了,却是在这屋子里退无可退,苏檀却又说道:“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把最好的给你。记住我的话永远做数,最好的一切,是一切懂吗?”
说完这句话他就站了起来,炕边的椅子也被他顺手就拎到了一边。
随后悦儿就听到了外屋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抬头看了苏檀一眼,而他无声的对她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让悦儿身子一震,惶恐,或许不确切,应当是惊恐。